【惠州文脉·花地西湖】门神
2021-03-19 09:32 羊城晚报•羊城派 原创
三伯一拍大腿,僵坐在沙发上,老泪纵横

三月桃花香 汤青 摄

文/砌步者

三伯是在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后,心急火燎地带着平时唱孝歌时伴奏的那面小鼓,坐了汽车转火车,赶来省城儿子圣林家的。

圣林见到三伯,一脸的惊愕:“爸,您来了,咋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车站接您。”

三伯黑着脸不说话。圣林打趣说:“爸好雅兴,带着这面鼓。”三伯盯着圣林说:“你老子来,就不能带鼓?”圣林再赔笑:“我不是这意思,爸。”三伯梗着脖子说:“不是这意思就别问。”

圣林是三伯的独苗,爱若掌上明珠,政法系博士生,做了法官。

圣林多次接三伯进城,可是,三伯说住不惯城市,即使来了也住不了几天就回乡下。三伯在老家,是十里八乡的孝歌手,有一副金嗓子,记性又好,能唱很多首孝歌。什么《朱子割肝》《李逵哭母》等等,不仅能唱,更能独出心裁,临时发挥来些新编故事。

西冲坳村虽然偏僻,三伯凭着他这副金嗓子送圣林读书,让山沟沟飞出一只金凤凰。

夜晚,三伯喊在书房里忙碌的圣林到客厅来,说教他唱孝歌。圣林在书房里回答,来了来了。就是不见人出来。如此几次三番,三伯有些不耐烦,起身去推圣林的房门,看到他伏案写字。三伯知道圣林在忙正事儿,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晚,也是这样。如此,过了半个月。一天晚上,圣林没有回家,三伯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就放好锣鼓,摆起架势准备来一段《教儿经》。三伯尚未开腔,就听到敲门声。他想起儿子的嘱咐,轻易不要开门。他在猫眼里往外瞄了又瞄,外面是个肥胖的穿着得体的人。三伯想他不是坏人,打开门问:“找哪个?”

“我找圣林,大叔。”来人手里拿着一个纸袋,一脸谄媚的样子。

“找圣林?他不在家。”三伯看到来人的笑模样,有些不喜欢。

“哦,您是伯伯,我是圣林的同学。”

“圣林的同学?哦,那快进来喝茶。”听说是儿子的同学,三伯的态度有了改变。

“我叫付琦,伯伯。”来人将肥胖的身躯从门外挤进门内,走到沙发前,一手按着沙发靠背,一手扶着大腿,缓缓地坐下。

付琦与三伯拉呱了一会闲话,又问了三伯一些家中情况,这才告辞走了。三伯送他出门,回转身才看到,付琦的快递纸袋搁在茶几上。三伯一眼瞥到上面有一行字:老同学,听说你父亲来了,区区小意思,当给老人家买杯茶喝。

三伯连忙拆开一看,大吃一惊,里面是十扎钱。三伯的心脏顿时如同插了一把刀,想那匿名电话里说的是真的。三伯顿时坐也难受卧也难受。

几天后,圣林回家。三伯的脸比李逵还黑,问儿子:“你干了些啥?”

“干啥?没干啥?爸。”圣林一头雾水。

“真的没干啥?”

“真的没干啥。”

“好,我再问你一句,你有没有贪污受贿?”

“咋啦?爸,像审犯人似的。”圣林伸手想扶三伯。

三伯火了,将付琦留下的钱摔在茶几上,问:“这个是什么?”

圣林拿起快递纸袋一看,说:“不就是钱嘛,是同学付琦送给您的,他告诉我了。”

“儿啊,送给我的?他为什么送钱给我?”

“他说,您老是他同学的爸啊。”

“儿啊,对爸说,你这几年收了多少钱?”

“什么钱?爸,我没有收钱。”

“没收钱?这是啥?哎呀,我还是来晚了,这是哪跟哪啊,儿子!我以前怎么教你的?你都忘记了!”三伯一拍大腿,僵坐在沙发上,老泪纵横,“我就说,我就说你不对劲,就怕你做了官就成了国家的蛀虫,我一直教你做人要讲德还要清廉,你却知法犯法啊,儿子!”

三伯又说:“你知道我为嘛来的,是有人打电话给我,说你受贿,收了别人的钱,我这次来,就是要给你唱孝歌,听听贤德的古人是怎么为人的。”

圣林一把抱住三伯,扶他坐沙发上,自己“咕咚”一声跪下,眼睛湿润,哽咽着说:“爸,您住农村,我好担心,估计付琦知道了我的担忧,瞒着我弄了这个馊主意,给您打的电话,骗您进城。你今后就别回乡下了,因为,自从我坐上这个位子,确实有一些人为了某些目的行贿我,若您在,正好给我拦住这些人,做儿子的“门神”。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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