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文脉·花地西湖】春天
2021-03-12 09:21 羊城晚报•羊城派
人的一生中,会有多少个这样的春天呢?

文/中山林

坍塌的老屋,凋零的杂树,枯草生在砖缝间,砖瓦掉落满地。这里是姐姐新婚后住过的院落。我十多岁时来看姐姐,还曾在这房里睡过一觉。那时的姐姐面容清瘦,生活刚刚步入轨道,感觉一切都才开始。那时的记忆,清冷而充满期冀,犹如春天,清晨还有雾,草叶上露珠冰凉。那时的院落整洁而简朴,充满早春的生机。

后来姐夫所在的棉花厂效益不佳,他随着外出务工的人潮南下广州。姐姐带着刚出生的孩子留在家里。有一年姐夫回家时,在这房子里发生了蒙面入室盗窃事件,姐姐和姐夫受到惊吓,就搬离这里。人去室空,曾经的新房,很快破败成老宅。后来姐姐带着孩子去了广州,和姐夫一起生活。在广州,他们度过了五六年辛苦而宁静的时光。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考上大学,读完书后来广州就业。初离家乡的我,是在姐夫、姐姐一家人这里,得到了人在异乡难得的归属感和温暖感。

生活总有波折,因为孩子要读初中,2008年他们毅然决然地离开广州,回到家乡县城。姐姐、姐夫开始做服装生意,又是一种艰辛的打拼。过了两年,姐夫再次南下广州打工,姐姐则留在县城,一边经营服装店,一边照看孩子读书,直到他高中毕业。

为了一家人团聚,姐姐又一次来到广州,孩子则在这里读大学。如此宁静的时光,转眼又过去五年。这五年,是幸福安稳的。尽管姐姐中间还生过病,一边工作一边治疗了很长时间,但总算顺利,身体渐渐康复。他们工作虽然都很累,但一家人在一起,知冷知热,相互照应。

每每回望,我也感恩,在这段时光里,总是姐姐一家人给我亲情的支撑。

然而人生总有无常之变,谁能想到,这是姐夫生命的最后的时光。2018年下半年,姐夫吃饭明显不如以前,总说肠胃不舒服,人变得消瘦。谁都没往坏处想,只督促他看病调养。他看了中医,医生认为没啥大问题。他们计划着,当年11月回老家探亲,也休息一阵子。但大概是姐夫预感到什么,国庆节刚过,他们突然说要提前回家。我当时认为他们只是想家了,回家一趟很快就会回来,就没去送行。谁料姐夫去到漯河就查出了重病。听从医生建议,他们原本回家的路线改变,直接去郑州住院治疗。距家还剩下的这100多公里,姐夫直走到生命的终结才走完。

春节前夕,就是在这个老院子里,他们在离开将近20年后,一家人又聚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空气中满是悲伤。姐夫在弥留之际要求回家,于是救护车将他送回来。在这里,姐夫永远地走了。

含着泪,我们匆忙赶回。入土为安之后,我心情沉重地走进这个小院。20多年前那个春日的记忆仿若昨天,眼前景象却如此肃杀。刚过的这个冬天出奇的冷,姐夫未能挺过去。其实他走时,又一个春天已经来临。再过一阵,这个小院又将开满野花,重新绽放生命的光彩,就像当年他们刚住进来时一样。只是,姐夫再也看不到了。

我在这小院里徘徊,泪水在瓦砾间滴落。这个春日,为何来得这么迟。不过,春天终会来临,或早或晚。只是我想,人的一生中,会有多少个这样的春天呢?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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