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笛子
我是从办公室小姑娘的调侃中,知道阿伦在单位被私下称作“救场小能手”和“万能背锅侠”的。
“上次听说他同学创业开公司,想拉他去帮忙,被主任截住了。”
“阿伦这么好用,主任当然不舍得放他走啦。”
她们说的主任就是我。阿伦是我们单位外聘的合同工,进来有三四年了吧。他是办公室下属综合部的负责人。说是负责人,其实就是个打杂的头,福利待遇一项都挂不上。他活儿干得比别人多,钱却比我们编内的少多了。可他也没计较,该干的活认真做好,不该他干的活只要有人指派给他,他也接过来尽心尽力地完成。每月七千多的月薪,在一线城市要养家要供楼,据说每月还得寄钱回老家赡养老人,压力可想而知。难怪每次同事吆喝聚餐或出去嗨,他要么默不作声,要么就找借口推辞。
我总是以忙为由,将请示、通知以及一些跑腿琐碎杂事都丢给他。怕他跳槽,我时不时画个大饼给他,忽悠说一有机会就帮他入编。“一旦转正,你的工资将多出好几千呢,好好干哈!”这傻子信以为真,一个劲地点头,干活更加卖力了。
在单位,不仅我知道阿伦“好用”,其他科室的人也不客气,逮住机会就让他各种“帮忙”。经常看到他后背汗湿楼上楼下各科室来回跑。有时我下班迟了,经过三楼,看到他还在电脑前忙碌着。
最近单位系统升级,一下多出许多事情,有些还都标着急件,偏偏阿伦生病请假了。我像打仗似的忙了两天,赶进度赶得我脑袋发热胃抽筋。好不容易捱到周末以为可以放松喘口气,不料晚上接到通知,明天有上级检查组莅临指导,由我全程接待。我拖着发懵的脑袋,忍着胃痛强撑着接待检查组一行。疫情期间餐饮店没开张,但检查组不能不吃饭。抓狂的我电话阿伦,劈头就说自己快累趴了。“我来联系餐馆,让他们准时将盒饭送到单位。需要订几份?”即使隔着话筒,依旧可以从浓重的鼻音里听出他仍在病中。
“你生病就不要辛苦做饭了,订餐时让餐馆也送几份到你家,周一我一并签单。”不知是不是人在病痛中容易感情用事,突然就想要给他一点“补偿”。电话里我暗示他,在我可以做主的范围内,报销数目他尽可以“灵活”些。
周一上班,接过他递来的付款单一看,气得我差点骂出声。看他日子过得苦哈哈,本想打个擦边球为他争取一点“好处”,可这人傻真是没办法,有心帮他都接不住。
我们月度绩效考评是跟奖金挂钩的,我第一次给他打了99分。这傻小子光知道乐,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有,而我居然不计较。
单位有个部门小领导,据说有亲戚是市领导,她自恃有背景,在单位对下属颐指气使,为多占好处各种耍心机。
近段因新增项目,办公室频繁加班,也真是辛苦了。我把加班表发下去,让他们自己填加班时数。我暗示阿伦,让他尽管往多里填。等加班表送上来一看,这个傻子!居然只填了九天,明明好多时候在休息日或下班后被我使唤着完成工作的那些时间都可以算,却没有记上,而那些个贪婪的家伙却个个往多里填。
系统评选先进个人,领导层有人直接暗示我,说某人工作积极表现突出,是不是把机会让给她。这个“她”指的就是那位“小领导”。以前我都心领神会让她得逞。但这次我不想违心,顶住压力把阿伦推了上去。
为一个临时工得罪一个有背景的人,老婆为此骂了我一整天。
“这是我欠阿伦的!”我对老婆同时也是对自己说。我希望为阿伦争取一些加分项,将来某个机会到来时可以助力。
在我焦虑地等待系统评先进结果的当儿,阿伦突然来我办公室,告诉我他刚刚接到某机关公务员的录取通知:
“感谢主任这些年来对我的关照,让我有机会接触多方面的知识,在单位我得到了锻炼,学到很多。”
我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
来源 | 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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