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学英

老汉跟着儿子从农村平房搬进市里的商品房。

每天儿子一家读书的读书，上班的上班，无事可做的老汉便到小区里溜达。很快，小区里的保安都认识老汉了。渐渐地，到保安亭跟保安聊天成了老汉生活里的一部分。

通过聊天，老汉把小区里的业主们了解得一清二楚。

一天，从保安亭里出来的老汉，想到空无一人的房子，便绕着小区一户一户地敲门，想找人聊聊。

老汉敲开一幢一楼一号的门。开门的也是个老头。老头探出头来，从脚到头地打量着老汉，问：“你找谁？”老汉边推着老头的门，边笑嘻嘻地说：“一起喝茶？”老头警惕地用力顶住门，白了他一眼：“神经病。”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老汉耸耸肩，转身去敲二号房的门。敲了好一会，才见一个老太太从里面打开一条小缝，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老汉咧着嘴笑道：“我是你的邻居。你喝茶吗？我带了茶叶，咱一块喝？”老太太从上往下把老汉打量过一遍后，边合上门边说：“谢谢。我不喝茶。”老汉依旧兴致勃勃地往二楼走。先试着敲二楼二号的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老汉又去敲一号门，刚敲了一下，门立即开了。开门的是个小男孩。小男孩盯着老汉，甜甜地喊了声：“爷爷。”老汉一听，乐呵呵地应道：“哎！宝宝真乖！”这时，屋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你这小孩怎么能胡乱开门，要是碰到坏人可怎么办？”小男孩一听赶紧把门关上。

不甘心的老汉继续往上走，一层接一层地去敲，可一个门也进不去。敲累了的老汉只得返回自己的房子休息。

隔天一早，老汉便起来包饺子。包完饺子的老汉又去敲门，一层接一层地敲，但凡有人开门，老汉便从门缝里塞进一盒装好的饺子，哈哈笑着说：“这是我亲手包的。你尝尝？”可一天敲下来，老汉一盒饺子也没能送出去。

晚上，不死心的老汉翻找出从乡下带过来的麻将。第二天刚吃过早饭，老汉又去一层接一层地敲。所有业主的名字，老汉早就通过保安的嘴装在脑子里。他敲了一下门，嚷嚷道：“老唐！打麻将啰！”然后侧着耳朵听——没声音。他又接着去敲另一扇门，“老莫！一起打麻将？”“老陈！要不要一起打麻将？”……让老汉感到意外的是，这一天转下来，他哪个门也进不去，一个人也招不来。老汉觉得很奇怪，若是换在乡下，自己的屋里早就坐满了人。

老汉想，肯定是自己还不够热情，否则人家不会不理睬自己的。老汉决定先休息，明天再继续去敲门。

晚上，儿子刚踏进家门就冲老汉抱怨道：“爸，你干吗老去敲人家的门。你看，大家都在群里议论，已经把你列为拐卖儿童的嫌疑人！”老汉张着嘴，半天才说：“在哪，我看看。”儿子打开手机，找出小区群递给他看：“里面还有你的照片呢。害我今天在群里解释了大半天。”老汉把小区群里的聊天记录都查看过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在小区里溜达的老汉刚伸手想去敲门，突然想起小区群里对他的议论，犹豫了一下，将手收了回来。

经过保安亭时，老汉下意识地往里张望，却发现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便问道：“老张和老杨呢？”一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打量着他，说：“都超龄被辞退了。你找他们？”老汉怔了怔，说：“没，没什么。”

走在小区里的老汉，骤然间感觉背后似乎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他，大家甚至用手指头戳着他的后背称他为怪老头……

走着走着，老汉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往家赶。回到家的老汉按了按胸口，扫了扫四周，慢慢地走过去打开电视机，再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过了一段日子，边看电视边喝茶的老汉忽然听到敲门声，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方才打开一条门缝，警惕地问：“你找谁？”

来源 | 羊城晚报
责编 | 李素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