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利彬

近来从朋友处得了一株四季桂，拿回来的时候，察觉它的枝丫上已挂着些黄色的小花，不多，小小几朵，合瓣四裂开，向下垂，瞧着没什么精神头，我倒没多想，只将它养在了院中，除了培土洒水外，便甚少去打理它。

接下来几天，都是梅雨天气，常常是细雨蒙蒙，我便更少出门了，连院子都未踏足半步，渐渐的，我都忘了那一株四季桂。

一天下午，仍是下着雨，我躲在窗下读书，窗户半开着，风中突然挟着一股清香飘过来，淡淡的，甜甜的，使人心情为之一爽。忍不住丢下手中书籍，四处寻觅这清香所在。我一路循香而去，不顾雨花飞溅在身上，终于发现那香气就在前面，正是从那株不起眼的四季桂上传来的。

呵，它几乎已被我遗忘了，我何曾想它有这样迷人的清香！

我走近它，第一次离它这样的近，也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它。说句实话，若它是女孩子，估摸着也该让我看得害羞了吧。

它长得并不出众，低低矮矮的，通身的枝干呈黑褐色。叶子大多是椭圆形，有些许的半椭圆形，叶端尖尖的，半卷着，两面无毛，淡淡的青绿色，叶面上的脉络很是明显，中间稍稍凸起，此时淋了雨，它的脉络纹路便更加清晰了，像极了一根弧形的小羽毛。

最让我着迷的还是它的花，全不似刚拿回来时的无精打采，反而是一派生机勃勃，点缀在枝条上，簇拥在叶子间，如煨熟了的米粒般大小，开得密密麻麻的。

雨珠悄悄跌在叶子上，叶子太滑，又掉下来，掉在了那黄绿色的小花上，将花的清香轻轻地唤醒，慢慢地荡漾开来，飘浮在四周围，久久不消散。

一时之间，我爱极了四季桂，爱它的清香，爱它的所有。

桂花的清香，便有如温暖的回忆，浸润着人的心，哪怕一小段，便叫人轻易忘不得。人嘛，都是爱回忆的动物，桂花香只是一种催化剂，它带着我们重归回忆，在回忆里逡巡，来回。

每一次，闻到这桂花香，不经意地，我总会想起我的弟弟，我许久未见的人儿啊，夜夜在梦里看见他的身影，他是否知道我正对他挂牵？我不晓得。

我打算向朋友再要一株桂花，想着寄过去给弟弟养，也不拘是什么品种，只要是桂花就行，最好这花能将我的思念一同捎去。向朋友开了口，朋友大方，一给就是两株，说是成双成对的好意头，还帮我寻了两个极好看的花盆种上。付钱给朋友，他却死活不肯，只留下一句话：欢喜就好。

桂花在朋友的手里，又到了我的手里，后又如愿到了弟弟手里，桂花一路传递，清香也一路流淌，香气依然，不曾消散，自在欢喜。

如今，无论去到哪儿，都会种一种桂花，它与我有着说不清的缘分。纵然是春雨连绵，秋风萧瑟，桂花都依旧种着，种在盆里，种在我的心中。它未绽开的花蕊像极了一个小小的球，附着少许嫩嫩的绒毛，可爱得很。我愿意花时间在它身上，看着它一点一点地舒展，一小瓣一小瓣地绽放，然后香气缭绕，沁人心脾，再不用焚什么香了，它自是这世间最好的香。

有一次写信给笔友，刚好桂花开了，开在我的身畔，我轻轻折了一小枝，放进了信笺里去，霎时间清香四溢。折香思故人，大抵如是。

可印象最深的还是在惠城读书那会，时逢秋季，正是桂花绽放的好时节。一位同学采了好些桂花，给我制了好几道小点心，有桂花糖藕，有桂花绿豆糕，还有桂花栗粉糕……具体记不清了，太多太多，只知道好吃得很，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要流口水。

岁月悄然而过，逝去的只有往日种种，回忆像蝴蝶飞过了沧海，就再飞不回来了。而同学以桂花为馅所做的小点心，也都成为了我回忆里的一部分，只不过这一部分的回忆来得更加生动些，充满了甜香味。

桂花，在我的回忆里，又何曾凋零过呢，即使凋零了，我也忘不掉它的清香吧，宛如好友，如影相随，不弃不离。

世事变幻，唯愿你的心中也保留着一缕桂花香……

来源 | 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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