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贺妙忠

庚子年的春天，漫长而温暖，从春节到清明，仿佛过了大半年。

对奔旺哥而言，去年是他家真正奔向兴旺的一年，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儿子，经过多年的努力不仅在城里买了大房子，买了车子，还娶了媳妇，给他添了孙子。

儿媳虽然是城里人，但是很懂事孝顺，冬季一到，她直接定好机票，叫了专车送二老去机场，当洁白的小车开到家门口时，奔旺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邻居艳羡的眼神中，奔旺和老伴一起离开了风雪漫山的村子，穿过繁华的城市，坐上了飞机，来到了温暖的南方。

过来之后，他对儿子的生活十分满意，房子在二十楼上，看得很远，阳光温暖，宽敞明亮。楼下就是花园，草木茂盛，小径相连，小区后面还有一座小山。在这里，他和老伴一起，散步带孙子，出门看景致，过得十分舒心。

“倭瓜不开花，一开结一打，现在好事一齐都来了。想当年送你来南方上学，就带了一床被子，在这里无亲无故，谁能想到你能靠自己在这边落户安家，这是你爷爷他老人家保佑我们啊，清明要给他的坟茔多放鞭炮，多烧纸钱！”过年前他就和儿子提了自己的想法。

“爸，您就放心吧，到时候一定开车回去，带着小孩，回家认祖归宗！”每次还没等儿子回答，儿媳便主动表态，让奔旺心中无比温暖，相比之下，儿子未置可否，倒显得有些沉闷。

年关将近，关于新冠肺炎疫情的报道越来越多，小区里的人三三两两、相聚而谈的场景越来越少，下去玩的孩子也越来越少，热闹的城市安静了下来。奔旺和老伴也只好待在家里，做做饭，看看电视。每次睡觉前，总会掰着手指头算着清明回家的日子。

三个月，两个月，一个月，十五天，清明终于快到了，疫情也慢慢好转了。奔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奔旺的父亲就葬在老家对面的坟山上，那里坟墓众多，周围又有大村子，每年清明谁家放鞭炮多，化火纸多，大家都会赞叹这家人殷实孝顺。因此儿媳给他的几千块钱他一分都没舍得花，打算回去采买火纸鞭炮上坟。

东西都规整好了，可是儿子似乎并没有回家的意思。每次提起回家，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这让奔旺有些窝火。

看着父子俩欲言又止的样子，儿媳委婉地说道：“爸，今年全社会都提倡文明祭扫，而且初春干燥，带火上山，很容易出现火灾！”

“是的，今年情况特殊，虽然新冠肺炎感染人数控制住了，但还有一些是无症状感染者，就是体温什么都很正常，但人却感染了，所以还是尽量少出去……”儿子补充道。

“你们俩的意思是今年清明节不回去祭扫了？你忘了你爷爷活着的时候是怎么对你的吗！”

儿子和儿媳低下了头，奔旺又望了望老伴，希望得到她的支持。“留在这儿带孙子挺好的，现在回去不安全！”

看着一向顺从自己的老伴也临阵倒戈，孤立无援的奔旺气得把碗一推，一个人去看电视了。

儿子儿媳关着门在书房，老伴则关着门在卧室带孙子，这一天谁也没说话。眼看着日头西落，还有一天就清明了，奔旺还是不甘心。

他径直走到书房，推开了门：“你们要是都不回我一个人回算了，不能让你爷爷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山上过清明！”

儿子盯着电脑并未回应，儿媳端来一杯水，让愠怒的公公坐下，转身出去了。这个间隙奔旺仔细端详了儿子的书房，里面除了各种荣誉证书外，还有很多他祖父的照片，案头还放着那把他祖父用过的紫砂壶。

“这东西在你这儿，我还以为早不见了。”奔旺摩挲着紫砂壶问道。

儿子回过头憨憨一笑，说道：“这是我最珍爱的东西了，一直都放在案头。”

奔旺心中一酸，这时儿媳领着婆婆也走了进来：“爸，我们已经在爷爷的坟前祭扫了，你来看。”

说着，儿子打开云祭扫平台，里面有开满油菜花和荠菜花的乡间小路，他爷爷的坟墓前已经摆满了各种鲜花，坟头也焕然一新！

“这个厉害了，坟头是真的，乡间小路也是真的！”老伴惊叹道。

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阵敲门声响起，快递员将一束鲜花递了进来。

儿子支起一张桌子，摆上鲜花水果。奔旺带着一家朝着老家的方向，虔诚地拜了三拜。

来源 | 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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