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疫情之下，也阻止不了人们对浪漫的向往。很多人，也许在等待着春暖花开日某个相遇的场景。眼下不能相聚，但我们能“云”上见。是的，“云相聚”。这归功于74年前的今天（1946年2月14日）发生的那件足以改变历史的事——世界第一台通用计算机诞生了。

其背后，也有着另一场关于相遇的故事。

1944年8月底，现代计算机之父冯·诺伊曼和美国陆军上尉赫尔曼·戈德斯坦同时出现在美国阿伯丁试验场火车站的月台上。出于对科学天才的仰慕，后者主动上前搭讪求签名。

他们相谈甚欢、约定合作，直接书写世界计算机的历史。这其间，因为6名女程序员的参与，让这段历史多了几分浪漫主义色彩。虽然，于这6名女性而言，这段程序猿生涯，“浪漫”绝对是一个历史的错觉。

科学家与军人迷弟的相遇

1942年夏天，29岁的陆军上尉戈德斯坦正为一项军派秘密任务头疼。

这场任务的背景是这样的：1942年二战正酣，美国炮弹源源不断输往欧洲战场，但炮弹射程计算难倒了军方。按照当时的计算水平，计算一种炮弹，就需要170人耗时一个月。

找出新的计算方式，把进度加快。戈德斯坦接到这一指令后，派出数学家妻子阿黛尔到处求才纳贤。

这引起了宾夕法尼亚大学讲师莫奇利的注意。

这位年轻讲师沉迷计算多年，总梦想着成为制造计算机第一人。他迅速写了一份备忘录，介绍了帮助军方解决难题的方法：建造一台使用真空管电路的数字电子计算机，预计一个弹道可在百秒内计算出来。

1943年4月9日，美国陆军部正式决定资助建造这台计算机，莫奇利和其学生埃克特担当研究主力。 

正当研究团队为计算机的存储问题发愁时，命运让戈德斯坦遇到了冯·诺伊曼。

“于是我走向了这位世界闻名的人物，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开始与他攀谈，”多年以后，戈德斯坦回忆阿伯丁试验场火车站月台上的那场意外相遇，介绍他在兴奋下做出的举动。

而此时年轻的冯·诺伊曼——已与爱因斯坦等人成为美国普林斯顿大学高等研究院首批6大常任成员之一，正被一个问题困扰：研究原子核裂变过程时需要10亿次以上的计算，但当时的计算机器对逻辑运算几乎一窍不通。

得知戈德斯坦正在研究建造一台电子计算机后，冯·诺伊曼将两人的闲谈变成了大型数学博士学位论文答辩现场。

好在戈德斯坦入伍前也是在大学当数学教授的，一番沟通切磋，很快就把冯·诺伊曼拉上了建造计算机的大船。

冯·诺伊曼的入伙，带来了影响后世计算机的设想：在机器的存储器中存储运算步骤，程序设计员只需指导机器去唤起存储器中的某些指令，机器就会自行计算，而不需要每个问题都重新编制新程序。

男性瞧不上的编程，女程序员承包了

科学大神加入后，研究顺利进行。三年后的情人节，世界第一台通用计算机ENIAC（全称Electronic Numerical Integrator And Computer）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公开亮相。

这个占地170平方米, 重达30吨的庞然大物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目光。在它表演了绝招——1秒钟内进行5000次加法运算和500次乘法运算后，参观者们大呼惊叹。

ENIAC更是登上了《纽约时报》的头版，记者这样写道：“作为战争时期的一项最高机密，美国陆军部今晚正式对外公布了一台神奇的机器，它能够以电子速度完成长期无法解决的繁琐计算工作，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台能够实现这点的机器。”

兴奋之中的人们甚至忽略了一点：在这个浪漫的西方节日里，为世人展示ENIAC的，是几名参与研究的女性。也很少人知道，这台计算机背后的编程工作，是由6名女性组成的团队完成的。

男人们跑哪去了？他们都去搞硬件了，理由是这样的：编程是低等的工作，交给女性就行。尽管这一认知在如今被打脸，但在当时美国是主流思想。

1945年1月，20岁的女大学毕业生詹宁斯被一则招聘启事吸引：为美国陆军计算火炮弹道表……现在是你考虑加入科学和工程事业的大好时机……

就这样，詹宁斯和马琳·韦斯科夫、露丝·里克特曼、贝蒂·斯奈德、弗朗西斯·比拉斯、凯·麦克纳尔蒂5名女孩组成了六人团队负责编程。

与数字代码打交道的工作是枯燥抓狂的，尤其是你的上司还是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科学狂人时。

当六位女孩为某些弹道的逻辑电路无法计算抓耳挠腮时，团队领导莫奇利名为探班、实则监工来了，一番慰问之后还抛下了另一项任务：除了计算火炮弹道之外，想办法编出适应其他任务的程序，毕竟，战争一定会结束，但计算机战后还可以用。

事后证明，莫奇利的想法很明智：计算机还没建成，二战已经结束了。

就这样，研究室里的6名女孩从此与恋爱逛街绝缘，熬夜加班成为日常，甚至做梦都在编程序。

“啊！我想到了！”一天，凯·麦克纳尔蒂灵光一闪，想到了用一个主编程器来重复代码的方法，这样免去了大量重复程序的编码工作量，解救大龄剩女于水火。

直到2011年，詹宁斯去世前不久还为曾经的成就自豪：“尽管我们那个时代的女性通常只有非常有限的就业机会，但我们还是帮助开创了计算机的时代。”

当然，詹宁斯也坦诚，这一成就与当时的社会认知局限有关，“如果ENIAC 项目的领导们事先知道编程工作的重要性以及它可以达到的复杂性，他们可能不会如此放心地将这项重要工作交给女性完成。”

总统大选一夜成名

享受鲜花与掌声之后，ENIAC的缺陷渐渐浮现。

最明显的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表面布满电表、电线和指示灯，耗电量超过174千瓦小时。

据说它一启动，全镇的电灯都会变暗，而它的电子管平均每隔15分钟就要烧坏一只，为了正常运行，科学家们必须不停更换，为此忙得满头大汗。

莫奇利和学生埃克特又出手了。他们在ENIAC的基础上发明了第一台商用计算机UNIVAC。

和它的哥哥ENIAC相比，UNIVAC不仅占地面积和重量均减少了数倍，还在科学计算的基础上多了新的功能：数据处理。

1952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之夜上，UNIVAC一夜成名。

那晚的大选专题报道中，CBS（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电视网请来了UNIVAC，但年轻主持人沃尔特·克朗凯特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位明星能比自家单位的专业记者可靠。

不管怎样，把它当个吉祥物，也是一个报道噱头吧。克朗凯特耸耸肩，内心说道。

改变历史的一刻不期而至。晚上8点30分，选举结束后仅仅45分钟，全美大部分投票站都还没有截止投票时，UNIVAC已经计算出艾森豪威尔将以438票的绝对优势击败阿德莱·斯蒂文森。

这一预测结果令四座哗然。要知道，选举前，几乎所有的专家和媒体都预测竞选双方势均力敌。

对于计算机的预测结果，媒体的内心是拒绝的。因此，广播公司也没有进行报道。

再一次重新计算后，UNIVAC仍坚持艾森豪威尔将大获全胜。

不久，当选举结果正式揭晓后，各界震惊了：艾森豪威尔实际得票为442票，UNIVAC的预测只有不到1%的误差率！

这时，克朗凯特才将直播信号转到特派记者查尔斯·科林伍德，后者向观众承认，UNIVAC其实在当晚早些时候就已经预测出了这个结果，只是CBS没有公开。

出尽风头后，UNIVAC从此成为以后多届美国总统大选之夜的明星和保留节目。 

回到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计算机已完成了数代更新，但当年6名女性程序员怀着对科学的憧憬，埋头编码创造初代历史的场景记忆，如今看起来虽不浪漫，但却可贵。

今天，计算机已经远远超越计算本身，它向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延伸，颠覆性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它为现代生活带来了便利，同时也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中的技术罪恶：隐私窃取、信息诈骗、病毒侵袭……

205年前，世界第一位程序员、大文豪拜伦的女儿埃达自信满满地预测，未来的计算机再智能也不可能会思考。然而人工智能的出现很快引发了这一人文忧虑：从前人们忧愁不知如何利用它，如今人们害怕被它支配利用。

这正向我们发出警醒：享受技术便利同时，别忘了理性与技术相处，更勿忘了超越技术本身、对人类自身价值的追求。

参考文献

《创新者：一群技术狂人和鬼才程序员如何改变世界》 作者：[美]沃尔特·艾萨克森 著，嘉伟、牛小婧 译，中信出版社

《席卷全球的世纪波:计算机研究发展的故事》 编著潘守杰 吉林科学技术出版社

《数学家、计算机科学家的故事》熊军，韩永村著，中共党史出版社

来源 | 羊城派
策划 | 王倩
本期主持 | 樊美玲
审签 | 纪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