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玮瑜(著名收藏家、广州市当代艺术研究院理事长、著有畅销书《你所不知道的中国收藏》《藏富密码》)
近代大学者陈寅恪先生曾说过:“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宋代推崇简约之美,这一理念深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宋人向往返璞归真、恬淡幽静的生活方式,这些时代的审美观都体现在宋代瓷器上,宋瓷以素净优雅为美,追求器型简洁,釉色纯净,不张扬不做作,于纯净之中传递美感。宋瓷一直为后世喜爱与推崇。
宋代定窑以生产精细白瓷而著称,其胎骨坚细,釉面滋润,泛出象牙一般的质感,素雅拙朴。
定窑瓷器是指古时定州烧造的瓷器,窑址在今河北省保定市曲阳县的涧磁村、野北村及东燕川村、西燕川村一带。定窑创烧于唐,极盛于北宋及金朝,终于元朝。
定窑始于唐代,原为民窑,北宋中后期,定窑瓷器由于瓷质精良、色泽淡雅,纹饰秀美,被朝廷选中,开始为宫廷烧造贡瓷,遂声名大振,产品风靡一时。
定窑瓷器胎土细腻,胎质薄而有光,釉为白玻璃质釉,釉色滋润,略带粉质,因此称为粉定,亦称白定,宫廷所选用的就是粉定。其他民间用瓷器大多胎质粗而釉色偏黄,俗称土定。
定窑最为重要的成就就是改进装烧技术,发明了覆烧法。这种烧制方法的优点,是最大限度地利用空位空间,既可节省燃料,又可防止器具变形,从而降低了成本,大幅度地提高了产量,对南北瓷窑都产生过很大影响,对促进我国制瓷业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北宋后期起,定窑大量采用覆烧方法,但有一个缺点就是瓷器口沿因没有釉而留下芒口。宋代工匠用金、银、铜等金属在口沿镶嵌扣边,既解决芒口缺陷,满足实用功能,又增加瓷器的装饰性。
定窑瓷器不仅见之于宋代官方文献如《宋会要》《太平环宇记》,也见于当时文人学士的吟咏记录。宋代大诗人苏东坡在定州时,曾用“定州花瓷琢红玉”的诗句,来赞美定窑瓷器。元朝刘祁的《归潜志》说,“定州花瓷瓯,颜色天下白”。可见,定窑瓷器在当时已深受人们喜爱。
明代鉴赏瓷器风气日盛,明人的《格古要论》《遵生八牋》《长物志》均把定窑与汝窑、官窑并列,推崇为宋代五大名窑之一。
2015年6月1日,香港苏富比拍卖活动中,有一个专题拍卖叫“福田山房·古陶瓷精选”专场。这个专场估价最高的就是编号为588的“北宋定窑双鱼纹碗”,来源为“东京壶中居”。龙泉堂与壶中居代表了日本古董商的眼界与水平,也印刻下了日本顶级藏家对于中国艺术品的痴迷和坚持。
该碗造型简练大方,器薄胎轻,细密轻薄,敞口圈足,圆弧形壁,圈足满釉,口沿有芒,镶金属扣边(北宋晚期瓷器口沿多不施釉,称为“芒口”,芒口处常常镶嵌金、银、铜质扣边,既可实用,又富装饰,此为定窑一大特色)。通体施白釉,釉薄而轻盈,釉色偏白略泛牙黄,呈现象牙一般的质感。内外壁皆光洁,素饰无纹,外壁有几道泪痕(所谓“泪痕”就是在烧制过程中,釉浆流淌的痕迹犹如泪痕一样,这也是定窑的特征之一)。碗心刻双鱼纹,细工精刻,线条流畅,两尾游鱼在水波中欢快游弋,简洁灵动,意趣横生。
越看越爱,好生喜欢——此碗正合我意。
唯一遗憾是瓷碗的扣边不是宋代原物,是后来再镶嵌的,因为北宋至今历时千年,金属扣边由于使用及氧化原因,扣边上的包浆、磨损、腐蚀总会有产生,而此碗的扣边却利利索索,观其包浆,其氧化程度也有一定的年份,但没有宋代那么久远。
总体来说,这只定窑瓷碗无论是品相、釉色、纹饰、来源,都令人满意,原藏家又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故事,拍卖时我就把它拍下来了。
2016年3月29日下午,深圳博物馆副馆长郭学雷研究馆员和著名学者金立言博士联袂光临寒舍,他们要编辑《中国民间藏瓷大系》,专门到我处甄选藏品收录书中,当我把这件定窑瓷碗拿出来,包装的木盒还没打开,金博士脱口而出:“日本壶中居的来源。”真不愧是学有所成的留日博士。
郭馆长上手把这只定窑瓷碗里里外外认真看一遍,说:“非常好的一件定窑瓷器,是‘粉定’,而且是清宫旧藏。”
“何以见得是清宫旧藏呢?”我虚心请教。
郭馆长指着碗边的扣边说:“这只定窑碗的扣边很窄小,这种包扣的方法是器物入清宫后,宫里造办处重新做的扣边,清宫扣边的特点是特别窄小。这个碗不是宋代的扣边,是器物入清宫后重做的。”
当初在苏富比看预展时,我就已经断定是后人做的扣边,郭馆长一言令我茅塞顿开。
大巧不工,大美至简,这只定窑瓷碗处处体现宋代风范,素雅怡人,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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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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