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钟秀丽
张三气呼呼地从办公室出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冒汗的额头更显得锃光发亮了。头顶云淡风轻,阳光正艳。他举起手来正想抺掉额前的汗,从天而降的一大片法国梧桐叶子不偏不倚地击中他一毛不长的头顶,刺得他头皮疼。他三下五除二,用力把那片讨厌的梧桐叶子撕得稀巴烂,往地上一扔,准备狠狠地踩上两脚,一些叶的碎末却偏偏不遂他愿,硬是向前飘出好几步远,让他跺在水泥板上的脚底硌得生疼。这是什么世道啊!他嘴里呼出的气都快冒烟了。
刚才在办公室,同事们对单位工作群里发的评优评先结果评头论足。来这个单位都快十年了,评优评先的好事从未砸中过他,总是在他头顶轻轻飘过。他在单位里虽说不上出类拔萃,却也兢兢业业,踏实肯干,中规中矩,从不得罪人,也从不做出格的事。同事们喝茶谈天时,他就坐在一边看报纸,偶尔插上一两句不痒不痛的话。他身上唯一能够让同事们寻开心的,只有他那日渐锃光发亮的头顶。每次同事们拿这个说事,他便呵呵干笑两声,再把报纸举过头顶算是云淡风轻地飘过。但他背地里买了多少增发生发保健品用品来吃来用,恐怕谁也想不到。
手机响起滴答声的时候,他扯下眼镜,一反常态地从座位上起身,全然不顾随之落地的报纸,只管把手机举着,把工作群里那条评优评先的短信点击放大看了几遍,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但最终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没有也就算了,其中一个同事见他这态势,口中抿着茶,飘出一句:张工,你一站起来,办公室咋就亮堂了许多?同事们立马齐刷刷地把眼光投向他那光秃秃的头顶,笑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今天这么倒霉都得怨家里的妇人家,他嘴上嘟囔着。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就在耳边唠叨个不停,说什么十几年都没评优,全是因为自己那张秃嘴,还说什么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他听不过朝她瞪了一眼,她迎上前又顶了一句,瞪什么瞪,这本来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一大早上说了两个秃字,一点都不忌讳,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难怪今年又没评上,还诸事不顺,都怨死八婆的那张臭嘴,说什么秃。呸呸呸!他不禁朝地上呸了几口。
中午小憩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顶着一头浓密的头发走进领导办公室喝茶。不知是被他的浓密头发吓到了还是没料到他的突然出现,领导一脸惊讶地望着他,手脚哆嗦地招呼他喝茶,吞吞吐吐地说,本来今年你是可以评优的,但考虑到李四明年就退休了,只能先照顾他。未了,还特亲切地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明年一定能评上。继续努力,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他激动地握着领导的手,正准备说出一些感谢的话时,突然刮起一阵风,一头浓发从他头顶脱落,飘至空中,他拼命地追逐着,却怎么也够不着,醒来一身大汗。
从梦中醒来,他决定下午唐突一回,去领导办公室喝喝茶。
来源 | 羊城晚报
责编 | 李素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