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0日,最高检对李正法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一案依法作出不予核准追诉的决定。 

一个星期前,在最高人民检察院视频接访室里,李正法弯下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连说数声“对不起”。 

7月23日下午,最高检、四川省检察院、浙江省检察院、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检察院、浙江省温岭市检察院同时连线,开启了一场特殊的视频会议。作为会议“焦点”的李正法,向视频另一头的被害人家属真诚道歉。 

1997年发案,2018年投案自首,时隔21年,对于这起超过20年追诉时效期限的案件,最高检第一检察厅如何从事实、证据、情节、后果等方面判定是否有追诉必要性?李正法真诚悔罪后,该案能否公平公正地圆满解决?记者在现场进行了采访。 

案发21年后自首 

李正法和被害人王丛根是浙江省温岭市新河镇老乡,1997年他们合伙在四川省成都市做服装生意。

当年6月27日23时许,在成都市金牛区洞子口乡五块石三组225号路旁,李正法夫妇与王丛根因生意账目发生纠纷,李正法的妻子谢素梅与王丛根发生抓扯,被他人劝开。

之后,李正法与王丛根继续争吵继而发生打斗。在打斗中,李正法用随身携带的刀具对王丛根捅刺数刀,随后逃走。 

王丛根在被送医途中经抢救无效死亡。经鉴定,王丛根全身4处刺伤,其中腹部被刺创致下腔静脉刺破,因失血性休克死亡。金牛区公安分局发布了协查通报,通报李正法为该案犯罪嫌疑人。 

21年后的2018年6月23日,李正法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昌吉市公安局绿洲派出所投案自首,2天后被成都市公安局金牛区分局刑事拘留。 

李正法供述,得知王丛根死亡的消息后,他先后跑到了四川德阳、绵阳、广元及陕西、甘肃、新疆等地,最后选择投案。 

2018年9月25日,成都市公安局以李正法涉嫌故意伤害罪移送成都市检察院审查起诉,同年10月17日,成都市公安局报请成都市检察院核准追诉。 

“李正法归案后,我院由一位检委会专职委员牵头组成工作专班,组织原公诉一处负责人、承办检察官,以及成都市检察院、成都市公安局干警组成工作组,先后三次赴外地,针对双方家属的不同诉求多次召开会议研究,释法说理,历时一年多,尽力做好矛盾化解工作。”四川省检察院第一检察部副主任王海明表示,案件报送最高检后,在最高检指导下又做了大量工作,终于促成和解。 

虽然已过追诉时效
仍需依法审查核准追诉必要性 

“2019年8月,在收到四川省检察院报请不核准追诉李正法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相关材料后,我们审阅了全部报送卷宗材料发现,李正法实施犯罪的时间是1997年6月27日,1997年的刑法还未生效,按照刑法‘从旧兼从轻’的原则,该案应适用1979年刑法的有关规定,即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追诉时效是20年。从1997年案发未被采取强制措施至2018年自首,已过20年追诉期限。经审查,李正法自案发后没有再次犯罪,不存在追诉期限的中断和延长,因此该案已过追诉时效。”该案主办检察官、最高检第一检察厅二级高级检察官陈雪芬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对于已过追诉时效的案件,仍需仔细依法审查是否有核准追诉的必要性。 

随后,第一检察厅派员赴四川省、浙江省对案件进行补充调查,就案件办理有关工作进行督导。 

办案组经调查发现,该案主要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涉嫌犯罪的性质和情节并非特别恶劣。

李正法与死者王丛根为同乡,因生意纠纷琐事产生口角、打架,李正法在打架中持刀捅刺被害人,是临时起意的犯罪,李正法外逃期间没有再次违法犯罪,人身危险性较小,该案的社会危害性和影响也已基本消除。 

“在社会矛盾化解方面,尽管李正法一方与被害人亲属就赔偿事宜没有达成一致,但双方都有和解、达成赔偿谅解协议的意愿。”陈雪芬告诉记者,该案有化解社会矛盾、修复社会关系的可能性。综合评估,该案核准追诉的必要性相对较小。 

记者采访了解到,李正法的儿子现在定居云南省大理市,在一家客栈打工。李正法及其儿子都表示愿意赔偿被害方经济损失。但是,面对被害方家属提出的赔偿款,李正法及其儿子都表示无力赔偿。 

办案组没有气馁,继续做被害人家属与犯罪嫌疑人李正法双方的矛盾化解、调解工作。经多次沟通、协商,双方家属就赔偿款数额达成一致。 

被害人家属接受赔礼道歉
多方努力终于和解 

“20万元赔偿款今天可以到位么?”在会议现场,陈雪芬问。 

“可以。”李正法及其儿子积极表态。 

在采访中,陈雪芬告诉记者,考虑到李正法一方的经济条件和承受能力,经协商后,将李正法需要给付的赔偿款数额定为20万元。“该案依法可以启动刑事被害人救助机制。经与四川、浙江两省政法委沟通后,两地相关司法机关分别申请司法救助金,合力解决该案的救助难题。” 

“得知可以走司法救助程序后,我们公安机关全力支持,目前,相关司法救助金已经批下来了。”成都市金牛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警官李鲁平说。 

在陈雪芬的提议下,浙江省检察院、成都市检察院、成都市金牛区公安分局的有关负责人还将具体支付方式进行了现场核对和确认。 

浙江省检察院第十检察部主任莫舟强说:“与被害人家属深入沟通后,我感到刑事犯罪行为对被害人家属造成的伤害不是轻易可以抹去的。虽然钱无法完全弥补伤害,但是检察机关做了大量工作后,双方达成了和解。李正法一方尽力去弥补,同时,三家司法机关共同进行司法救助,这样的结果来之不易。” 

被害人的儿子全程静静聆听,最后发言时表示:“我们接受赔礼道歉,感谢各级检察机关的帮助。” 

“在疫情防控的特殊情况下,四级检察机关多地同时连线,根本目的是为你们当事人双方搭建沟通交流对话的平台。你们是同乡、街坊邻居,20多年前外出务工,发生了不幸,希望通过今天的视频会议,你们能够互相谅解,忘掉过去,开启新的生活。各方款项支付完成后,我们将尽快作出不予核准追诉决定书。”陈雪芬现场宣布。 

“办理核准追诉案件既要准确把握核准追诉的法定条件,全面评价核准追诉的必要性,又要充分发挥检察机关职能作用,化解社会矛盾,修复社会关系,注重政治效果、社会效果、法律效果的有机统一。在该案中,在对案件认真调查、分析,判断案件不属于必须追诉的情形后,办案组尽最大努力积极做矛盾化解工作,主动协调有关部门、调动社会力量解决被害人家属因犯罪侵害造成的生活困难,积极促进当事人双方达成赔偿和谅解,在此基础上不核准追诉,更符合以人民为中心的司法理念和社会主义法治精神。”最高检第一检察厅厅长苗生明表示。

来源 | 正义网-检察日报
责编 | 郭思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