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文脉·西湖·小小说】鹅城四月
2020-05-15 13:55 羊城晚报
鹅城的老村里突然住进来一位身穿旗袍的女人,女人养了只狗,叫乐乐

文/李艳

这是一个浪漫编织、香尘初扬的季节。

鹅城的老村里突然住进来一位身穿旗袍的女人,女人养了只狗,叫乐乐。

女人带着乐乐出门,穿过青砖黛瓦的老巷,浓郁的历史味道在她裙摆里拂风而过。屋檐下,渐欲弥墙的苍苔与她娇花照水的模样形成了一幕绝美的画面。那一尘不染的高跟鞋,一丝不乱的发髻,还有在旗袍衩口处若隐若现的修长玉腿,无一不在暗示着女人的与众不同。

图/视觉中国

乐乐,走啦。女人的声音透过那堵墙钻进了隔壁小北的耳朵里,柔柔的声音就像一条毛毛虫爬进了他的心,痒痒的。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墙那边却安静了。

小北跟着也出了门。

女人站在村口的桃树下,一位中年男人边抽烟边和她说着什么,心不在焉的她只是安静地折着花枝。

跟我回去吧,这里不是你的家。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我已经反省过了,你别不知足。

男人离去后,女人抱着乐乐,手拿着含苞的桃枝返回巷子。高跟鞋上沾了几片残落的花瓣。从小北身边经过,那竖着的衣领把那段雪白的脖子掩得刚刚好,不过分袒露也不过分隐藏。小北实在控制不住,让自己猥琐的目光顺着领口,沿着那截雪白的脖子往里又延伸了一小段。她白皙得就像是风中的一朵梨花,她留在空气中的那缕甜馨的味道,让他陶醉了半天。

等她走远,小北从地上捡起她掉落的一枝桃花,经过女人的门口时,悄悄把花枝插在了门搭上。

夜色中,隔墙传来了唱片声。从如泣如诉的小提琴声中,小北仿佛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女人,拿着花枝在夜色里寂寞消融……急缓起伏的琴声让小北久久难以入睡。

巷子附近,有一口被称为雄水的老井一直沿用至今。村民说井水有“伯公”庇佑,村里人都喝,女人也去打水。她歪歪扭扭提了一桶水,还没到院子就洒得只剩下半桶,小北看到后,走上前把她桶里的水倒了,转回老井重新打满直接提到她屋里。

屋里干净舒适。厅里摆放着茶台,旁边有张贵妃椅,靠墙的桌上放着唱机,隔着珠帘能看到卧室里纯白的帐幔。女人叫小北先坐,然后就去烧水。等水开的时间,女人问小北在这里住了多久?小北说给老板打理了三四年果园,一直住这儿。

娶媳妇没?

没钱咋娶。

这模样要是在城里,多少姑娘倒贴着也要追的。

小北挠挠头憨憨地笑了。水开了,女人泡了两杯茶端过来。小北喝了一口,茶香四溢。可是女人却吐了。怪不得,你们喊这井水叫雄水,碱度这么大,泡出的茶都变了味儿。

小北再喝一口,茶香在口里弥漫着。挺好喝啊,我觉得比那白水香。女人笑了,牛一样,啥都好喝,这杯也给你。

一来二去,小北成了女人屋里的送水义工,也成了女人屋里的茶客。天气热时,女人会松开领口的琵琶扣,小北顺着往里看,隐约看到些类似伤痕的印迹。

这天傍晚,小北从果园回来,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包东西从女人屋里匆匆离去。小北有些担心,就提了桶水送去。进屋一看,乐乐口鼻淌血,躺在女人脚旁一动不动,女人头发散乱地伏在贵妃椅上。小北喊了喊女人,又来到乐乐身旁,乐乐已经没了气息。

乐乐,死了!他冲着女人喊道。

女人两行泪流了下来。畜生!小北,过来。

小北走近女人,发现女人平时戴的首饰都不见了。

解开。小北帮她把旗袍解开,他震惊了,女人雪白的肌肤上到处是紫青的伤痕。看看我活的命,连狗都不如。小北心疼地给她重新扣好衣服。

他是个赌鬼,他会榨干我最后一滴血的,躲都躲不掉。

小北咬了咬唇说,离开他,我照顾你。女人苦笑着摸了下小北的脸,他不会放过我的,你这模样,留给好人家吧!女人努力爬起来,抚摸着乐乐,它是我收养的流浪狗,跟我一样命苦。她找到半支香烟点上,倚着门说,帮我把乐乐埋了吧,还有那唱机,也帮我带到镇上修修吧。

小北回来后,女人不见了。

老村的季节又走过十个轮回,小北也终于要结婚了。新婚之夜,妻子说,那台老唱机太旧了,该扔了。

小北舒了口气说,扔了吧。

来源 | 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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