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徐振天

陌生成年男性要求亲吻是性骚扰吗？近日，有网友在中国少年儿童文化艺术基金会女童保护基金的官方微博后台留下这个问题。这个成年人“用脚趾头”就能想出来的问题，在一些未成年女孩看来却是一个私密难题。

现实生活中，在社会公众谈性色变和“性羞耻”心理的影响下，针对儿童的性侵行为往往以更隐匿的形式表现出来，因为儿童性侵本身的隐蔽性和媒体报道的选择性，呈现在公众面前的数据仅是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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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陌生成年男性要求亲吻是性骚扰吗？

“这事我从六岁一直疑惑到现在，网络上查词条也查不出，也一直不敢说出来。”4月11日，在中国少年儿童文化艺术基金会女童保护基金的官方微博“女童保护”的后台，一位网友发来私信问询，“六岁女童在四周无人的情况下，被陌生成年男性要求亲吻，男人的行为属于性骚扰吗？我在网上没能查到准确的答案，由于实在想不出找谁问，最后决定发给您了。”

“我们在后台收到很多私信，有把我们当成树洞讲述自己的故事的，有困惑来寻找答案的，有要来做志愿者的，还有只是来对我们说一句谢谢、加油的。”“女童保护”微博的相关负责人称，公益组织成立六年多的时间里，感受到社会对儿童性侵问题的关注度在提升，社会大众在这方面的意识逐渐增强。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注意到，从2015年开始，“女童保护”已经连续五年发布性侵儿童案例统计及儿童防性侵教育调查报告。据介绍，性侵儿童案例统计部分的数据来源于该年度媒体公开报道案例，包含各级检察院、法院的官方网站和认证账号公开的案例。

根据“女童保护”2019年发布的《2018年性侵儿童案例统计及儿童防性侵教育调查报告》统计，2018年媒体公开报道的性侵儿童（18岁以下）案例共317起，受害儿童超过750人。“女童保护”基金管委会委员徐豪曾向媒体透露，他们在2015年向媒体提供过一些案例，“多为猥亵，但因为证据或者案情本身的种种原因，基本无法曝光。”

隐蔽：显露出的儿童性侵案例仅是冰山一角

今年3月5日，纪录片《Caught in the Net》进入捷克各大影院，它记录了成年演员假扮12岁孩子在网络上聊天的过程。纪录片中，三名演员反复向成年男性网友提出一个问题：“你不介意我12岁吗？”据片方统计，至少有2458名男性网友表示“不介意”，更有甚者向这些“12岁”的孩子们发送动物色情片，提出视频性爱、发送裸体照片以及私人会面等要求，或进行威胁与勒索。“‘女童保护’在研究实践中发现，儿童性侵害实施者并不是有某一明显特征的群体，他们可能是任何人。”徐豪说。

不过，该纪录片仅代表在网络匿名社交中体现出的“直接恶意”，现实生活中，针对儿童的性侵行为往往以更隐匿的形式表现出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近日在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开的一份刑事裁定书显示，某课外辅导机构的讲师张某，利用课外辅导的间隙，多次在教室内用其手机给7岁女孩王某某播放淫秽视频，并向王某某裸露生殖器。据张某供述，期间他怕有别人看见，还拿了本书挡着。

该情况直到王某某的妈妈在和女儿闲聊时才得知，“我说不能给外人看你的身体，你也不能看外人的身体，如果有人看你的身体或者把自己的身体给你看，那个人就是坏人，女儿就说那名男老师是坏人。”在另一份吉林省公主岭市人民法院公开的刑事判决书中，被告人徐某某为满足性欲，以量体重为由用双手将13岁女孩高某抱起后，对其实施猥亵行为。

因为儿童性侵本身的隐蔽性和媒体报道的选择性，“女童保护”搜集到的数据仅仅是冰山一角。此外，由于性侵儿童犯罪隐蔽性强和主客观方面的原因，不排除还有一定比例的案件尚未进入司法程序。

最高人民法院2019年7月公布的审结案件数据显示，2017年至2019年6月期间，全国法院共审结猥亵儿童犯罪案件8332件，其中，2017年审结2962件，2018年审结3567件。

改变：谈性色变和“性羞耻”

为什么现实中的这么多案例，我们身边好像都没怎么听说过呢？“女童保护”基金教研部主任邹于香认为，现在的社会文化“谈性色变”，很多儿童被性侵事发后，家长和受害者可能选择隐忍、沉默或者私了解决。“比如我们上班的时候被车撞了、刮了，我们可能会很自然地把这个事和同事、朋友分享，可如果是被性侵了呢？我想，我也没有勇气说出来。”

“‘性羞耻’心理源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大部分人对性的‘正当性’的理解止于性的‘生育’目的，其他的性行为和性语言的表达都是不正当的，是令人羞辱的。”中国社会学学会理事、性社会学专家王小平告诉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国内性教育包括学校性教育、社会组织性教育及网络性教育，但据我了解，以上三种教育措施和效果较为一般。”

影响性普及教育的因素很多，王小平提到，对成年人而言，其“性羞耻”心理、生存和发展带来的职业压力和经济压力无暇顾及性教育；对学生群体而言，其“性羞耻”心理、学校课程的设置、忙于学业和未来的就业压力，也无力于接受性教育；对学校而言，升学率作为指挥棒，性教育被认为无足轻重。

保护儿童不被性侵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邹于香曾在公开演讲中谈到，“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只是普及防性侵教育，还有社会文化的改变、法律制度的完善。” 

记者了解到，截至2019年12月底，“女童保护”已在全国31个省份相继开课，培训志愿者数万人。通过与地方妇联、教育局、团委等部门的合作，培训当地教师授课，使得儿童防性侵教育覆盖面大大拓宽，覆盖儿童超过370万人，覆盖家长超过59万人。在普及儿童防性侵知识的同时，“女童保护”联合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和业界专家，推动相关制度和法律的完善，参与推动了取消嫖宿幼女罪并入强奸罪从重处罚、建立处理儿童性侵案件“一站式”询问机制等。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梁栋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