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高旺

小根对大龙没有任何意见。

两人一个村庄长大，一起上山砍柴，一起下河摸鱼，还同一年结婚生子。两人结伴同行去打工，过年的时候又一起坐火车回家。

可小根对大龙的老婆有意见。

大龙的老婆是个喜欢炫耀的女人。每次小根和大龙打完工从外地回来，大龙的老婆总是大把大把地花钱买东西，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到处炫耀说自己的老公很能干，很会赚钱。气得小根的老婆晚上拧着小根的耳朵，数落小根没用，赚钱没大龙多。所以，小根从心底里讨厌大龙的老婆。

小根和大龙都是到福建沿海地区做水泥工，很多工地都搞承包，按劳取酬。大龙手脚快，力气大，赚的钱自然要比小根多。

但是小根的老婆一直在小根耳旁唠叨：同样是一个人，同样是出去打工，同时回来，为什么人家大龙赚钱就是比你多呢？

小根每次看到大龙老婆到处炫耀，就觉得自己面上无光，心里很是不快。于是他暗地里想，哪天让你的钱丢掉或者被偷走，看你这婆娘还能这样高兴！

丢钱的事可能性不大，可被小偷偷钱的事却发生了，而且就是发生在小根的眼皮底下。

那一次过年回家，火车上的小偷十分猖獗。很多旅客看到小偷在行窃都不敢吭声。

那是刚刚分田到户的时候，每家都种田，只有在农闲的时候，男人才告别妻儿，到外面去打工赚点活钱零用。农忙季节或者过年的时候，都要返回家去。火车上总是人满为患，天南地北的都有。因相互不团结，加上刚刚洗脚上田，胆小怕事，火车上的巡警又少，所以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切身利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吭声。

那时的绿皮火车没有空调，车厢里人又多，所以车窗都是开着的，火车站站台上的小贩都推着车在窗边卖东西。小偷就是在火车临时停靠的时候，从那些窗口爬进去的。

小偷选择夜深人静的时候下手。当人们在“咣当”“咣当”的绿皮火车上沉沉入睡，小偷三五结群，露出狼一样的眼睛，有人踩点，有人放哨，有人拿出锋利的刀片，开始割熟睡的人的口袋，偷里面的钱。

不过这些小偷不是每个人都偷，醒着的人不偷，和醒着的人在一起的人不偷，因为很多醒着的人，看到小偷来了，会赶紧把自己的同伴叫醒。

三个小偷来到小根和大龙的座位。小根和大龙相对而坐，小根眯着眼，大龙正在酣睡。小偷就要对大龙一个鼓鼓的口袋下手。小根站了起来。

小偷望了一下小根，手迟疑了一下。

想到大龙赚的钱比自己多，想到大龙老婆总是趾高气昂的样子……小根最终还是坐下了。其实只要小根对小偷摇一下手，或者叫醒大龙，小偷就不敢放肆的。

可是小根没有。

小根装作不认识一样把头转向窗外。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小偷放心了，娴熟地从大龙口袋里夹出一沓钱，然后迅速向另一个车厢挤过去，临走还狠狠地剜了小根一眼。

那时候还没有银行卡，在外打工赚回来的钱都是现金，大伙都怕遇上小偷，都会分开几处来藏钱。小根想，只偷了大龙的一处钱，损失应该不会很大吧。

大龙仍然在酣睡，没有人推醒他。

小根也装着在睡觉，可一直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的。

大龙睡醒后才发现钱包被偷，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小根装着刚刚醒来毫不知情的样子，也跟着大龙一起大呼小叫，连说自己还好，没有被偷。

大龙只好自认倒霉。

这次回家过年，大龙被偷了钱，大龙老婆像霜打的花儿，没了神气。

小根的老婆今年没有对小根咕噜什么，可是小根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他感到非常郁闷，连过年也没有味道。

来源 | 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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