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警察故事 | 打拐警察刘彦佑:在泥石流风险中,蹲守三天三夜抓人贩子
2021-09-06 18:44 羊城晚报•羊城派 原创
打拐6年来,刘彦佑看过太多家庭的悲欢离合。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付怡
通讯员 张毅涛 区靖雯
图片、视频/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郭思琦
海报/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陈倩

中秋节快到了,住在广州白云棠溪村的广西人老罗和妻子准备喊小儿子阿信来家里吃饭。

阿信曾是一名被拐儿童。12年前,3岁多的他跟着小伙伴到街上玩,被人拐走,辗转来到江门开平的一户人家,与亲生父母失去了联系。今年,广州警方找回了阿信,组织一家人见了面。在真实的身世面前,阿信有点懵,面对父母微信上的关心,腼腆的他常常用只言片语回应。组织认亲半个月后,参与办案的广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民警刘彦佑担心小孩不能很好地融入亲生家庭,下班后到老罗家进行了回访,劝解他们慢慢来,多给孩子一点时间。

打拐6年来,刘彦佑看过太多家庭的悲欢离合。他说:“人们没法感同身受他们(失踪被拐儿童父母)的痛苦。孩子的去向、生死,是悬在他们心上的一把刀,那把刀随时可能刺下去。”

寻回被拐12年的儿子

8月30日19时许,刘彦佑驱车来到白云区棠溪村。老罗和妻子住在一栋出租屋的二楼。听说刘警官要来,老罗走下楼来迎接。二楼的房子是老罗新搬的家,一些家具还没搬过来,客厅里摆放着两张简易的床、一个冰箱和几把椅子。

老罗带着刘彦佑走到最里面的房间,说:“这个是留给小孩的。”小孩就是阿信,是老罗12年前失散又于近期被找回的小儿子。

十多年前,老罗和妻子从广西过来广州打工。他们有三个孩子,最小的是儿子阿信。小阿信活泼好动,是家里的开心果。2009年3月15日,3岁多的阿信和平时一起玩耍的几个小孩上街去玩,其他小孩回来了,阿信不见了。寻了很久没寻到,老罗报了警。警方将此案立为拐卖案件进行侦查。由于线索极为有限,加上客观原因的限制,警方的查找工作非常困难。

老罗本来在摩托车配件店上班。阿信失踪后的第一年,他没有工作,印好寻人启事,带上大儿子骑着电动三轮车出去找孩子,去过广东的英德、开平,也去过湖南,但是一无所获。后来老罗暂时回广西照顾老父亲,留妻子在广州边打工边找孩子。一听说哪里有孩子是走失的,他们就立刻去看,也因为找孩子心切,被人骗过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老罗一想到孩子就痛苦万分,没心思干活。担心孩子有一天回来了找不到家,夫妻俩几次搬家都没有离开棠溪村。

2015年,刘彦佑从基层派出所调动到刑警支队,负责打拐工作。没多久他就参与了这宗被拐儿童案件的侦查。警方将老罗夫妇的相关信息录入全国被拐及失踪人员信息数据库,长期进行滚动比对。今年“团圆”行动开展后,市公安局打拐办向老罗搜集了更多阿信的照片进行对比,发现广东江门开平市一名中学生张同学与阿信十分相似。经过DNA比对,证实了张同学就是当年失踪的阿信。

8月16日,警方组织阿信和老罗夫妻见了面。多年心愿了结,看到日思夜想的孩子健健康康站在自己面前,夫妻俩抱着阿信放声大哭。

希望悲剧的结局是喜剧

阿信找到了,但老罗和妻子发现,孩子并不与自己亲近,认亲后只来过家里一次。他们发过去的微信,阿信寥寥几句回应。老罗还记得,阿信小时候贪玩摔掉了牙齿,最喜欢看的动画片是奥特曼。他把一张阿信咧嘴笑露出豁牙的照片设成了微信头像。十几年过去,这个曾经活泼热情的孩子让他感到陌生。老罗很想和孩子拉近距离,但不知如何做,“怕问多了他嫌烦。”

刘彦佑听了,劝他道,“小孩到青春期了,比较内向腼腆,很正常的。慢慢来。”听说老罗中秋要叫阿信来家里过节,刘彦佑笑着说:“你多请他几次,他要是不来,我去帮你请。”老罗听到这话也笑了。

走出老罗家,刘彦佑对记者说,小孩子在另一个家庭生活那么久,突然得知自己亲生父母另有其人,一时间都很难接受;而孩子以后的打算,也要靠父母和孩子沟通商量。“找到时是未成年人的,我们还是希望他们能与亲生父母一起生活。”

“对于很多失散家庭来说,找到孩子不是故事的终点。”刘彦佑打拐多年,深知长时间失散对一个家庭的毁灭性打击。他指导和参与的案件中,失散时间最长的达40年之久,当事人被找到时,其父亲身患高位截瘫正在医院里,生命垂危。也有人被找到后,难以接受真相,不愿意与亲生父母相认。

如何在不伤害孩子的前提下,让他们更好地接受真实身世,是刘彦佑一直思考的问题。2019年,刘彦佑经过多次反复比对,最终DNA比对成功,找到了失散十多年的被拐儿童小风。小风被人贩子抱走时才1岁,被找到时,他即将成年。最重要的是,再过不久,小风就要参加高考。

为了不影响高考,刘彦佑没有直接与小风接触。他找到学校、老师、村干部,多方面了解小风的生活习惯和性格状态,模拟见面的场景。“他是个很乖巧上进的小孩,在班上是老师的得力助手。”刘彦佑说,“但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叛逆期,他会非常难接受这个(被拐的)事实。”

在湖南农村,小风的亲生父母得知孩子已经找到,又是焦急又是期待。他们理解孩子就要高考,只能一遍遍地给刘彦佑发信息:“他过得好吗?”“个头是高还是矮?”“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刘彦佑总是大段大段地耐心回复,尽自己所能满足他们的愿望。

高考结束后,刘彦佑去学校向小风说明他的身世。“见面之前我还担心,怕他拒绝、不接受。”刘彦佑回忆,“他听完我说的话,有点懵了。” 和小风见面之后,刘彦佑为确保小风同意与父母相认的工作万无一失,还特意安排了一位心理老师,继续为小风做心理疏导工作。好在小风很快接受了真相。几天后,失散十几年的家人终于见面,得以团圆。

事后,刘彦佑常常在朋友圈看到一家人幸福的合影。每次看到,他都会顺手点个赞。“每个失散的家庭都是一个悲剧,但我们希望结局是喜剧。之前失去的时间,我想慢慢帮他们弥补。”

“打拐新人”冲在最前面抓人贩子

在刑警支队之前,刘彦佑在特警支队、基层派出所都有过工作经历。为什么会来到打拐办?刘彦佑想了想,“我没什么特长专长,可能组织就看上我工作认真负责这一点吧。”

不同于特警支队日复一日的训练和基层派出所每天的走街串巷,打拐工作不仅要接触失踪被拐儿童的父母,也要坚持不懈地追寻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嫌疑人。这无疑是更惊险的挑战。

2015年,刚来到刑警支队的刘彦佑还是个“打拐新人”。他接到一项任务,去云南抓捕一名人贩子。

当地下了三天暴雨,刘彦佑也和同事们在嫌疑人家外面蹲守了三天三夜。“那里是泥石流高发地区。嫌疑人的家就在一个山脚下。”在蹲守点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块标志牌,用大字提示着这里的泥石流风险。

第四天清晨,嫌疑人出现。刘彦佑已经做好了抓捕他的准备。但嫌疑人似乎意识到不妙,突然往房子后的山上跑去。刘彦佑立刻起身拔腿追了上去。刚刚结束的暴雨让山上的泥土潮湿松软,泥石流随时可能发生。刘彦佑根本顾不上这层危险,“我就想抓住他。”他冲在追捕队伍的最前面,追了两三百米后,抓住了嫌疑人。

事后,刘彦佑才隐隐感到后怕:“当时如果发生泥石流,我就和他(嫌疑人)一起被埋了。”

了却他们的心愿

今年1月,公安部部署全国公安机关开展以侦破拐卖儿童积案、查找失踪被拐儿童为主要内容的“团圆”行动。截至8月26日,全国共找回历年失踪被拐儿童3480名,其中时间跨度最长的61年,侦破拐卖儿童积案171起,抓获犯罪嫌疑人468名。

广州警方今年以来就已经找回了71名失踪被拐儿童。刘彦佑看着一个个家庭历经多年的痛苦后终于团圆,感到欣慰,也感到压力。

随着侦查技术水平不断提升,打拐成效越来越显著。近几年来,广州极少发生儿童拐卖案件,新发案件破案率已达到百分之百,且大部分都能在24小时之内找回被拐儿童。

刘彦佑说,目前的工作的难点仍然是积案旧案的侦查,许多十几年前、几十年前的案子,可用的信息太少,即使借助新技术、新手段,也仍然需要警方一遍遍翻阅案卷查找线索。

但看到越来越多的失踪被拐儿童被找到,刘彦佑觉得,即使再难,也要帮助那些在寻子路上苦苦坚持的父母,争取找回更多被拐儿童,了却他们的心愿。(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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