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温建敏、李钢
实习生 谭洁文
很多游客是看到他发的照片后,来到了鲁朗。
多年来,他以“雄鹰”命名的微信朋友圈,几乎每天发一张西藏林芝的风景美图,其中最多的是鲁朗附近的美景,经过朋友们的转发后,悄悄在游客心上“种了草”。
他,就是西藏林芝市鲁朗景区管委会副书记、常务副主任胡雄英。
在林芝,“雄鹰”是名传奇式援藏干部,传奇之一是连续援藏三次(第一次是企业援藏)共9年,放在全国都罕见;传奇之二是,2017年胡雄英检查出患有甲状腺癌,体内取出了147个肿瘤,47个肿瘤为恶性,他不顾劝阻,做完化疗仅一个星期就返回高原工作。
2021年4月,羊城晚报特派记者在鲁朗小镇遇上了这只“高原雄鹰”,并进行了多日的跟随采访。
捡牛粪的援藏干部
胡雄英和西藏的不解之缘,始于他在旅游上的专业能力。
2013年,他供职于广东中旅,负责汽车业务。当时的林芝虽有极优的旅游资源,但旅游市场不成熟,黑车横行。胡雄英以企业帮扶的身份来到林芝鲁朗,参与组建旅游客运公司。
以前从未来过西藏,对这片陌生的土地,他既向往,又紧张。“来之前我专门看了《藏地密码》那本书,觉得西藏这个地方很神奇。”
他率队开了三台中巴,历时一个星期从广州抵达林芝。“当时的路况比较差,特别是波密县到鲁朗那一段没通,全是泥巴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江水。每年都有好几辆车掉到那个江里。”
三年后,鲁朗国际旅游小镇建成,领导觉得胡雄英既熟悉鲁朗,又懂旅游业,因此动员他留下来参与小镇的运营。
刚开始运营鲁朗小镇时,援藏干部们首先面对的是小镇的环境问题:当地藏民习惯了自由放牧,小镇里随处可见牛粪马粪;政府花几千万建设的绿化,转头就被牧民养的牛和马吃到肚子里。鲁朗小镇建是建成了,但离一个干净整洁的国际旅游小镇还相距甚远。
怎么办?当地居民不懂环保,广东援藏工作队队员们就一家一家地做思想工作;牛粪马粪长期无人清理,干部们提着编织袋一处一处地捡粪便。“我们用皮卡车来装牛粪,几十号人一起捡,一天可以捡个好几车了。”
在胡雄英等干部的身体力行下,越来越多的当地百姓开始自发地爱护环境。
胡雄英感慨:“藏族老百姓虽然认死理,但是心很善良。他们看到干部都在捡牛粪,觉得不参与一下也过意不去。”这几年,鲁朗小镇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家每户的院子干净整洁,路边没有垃圾。
让更多的牧民吃上旅游饭
既要环境好,也要产业兴。要吃好旅游饭,民宿产业就是重要的一环。鲁朗小镇建成前,镇里只有寥寥十几家民宿,每张床位只卖三四十块钱,供过路的游客休息。
“我们接手运营以后,提出‘从卖床位转变成卖客房’,从低端向中高端靠拢。”
为此,胡雄英和其他援藏干部花了不少心思:知名民宿团队来到鲁朗,胡雄英不光请他们口头传授经验,还把他们请到百姓家里,一对一手把手地教学;云南和四川的藏区民宿更加成熟,胡雄英就安排鲁朗村民去这些民宿参观学习;为了提高民宿的整洁度,小镇每年都组织评选“最美家庭庭院”,优胜者有奖金奖励。
在援藏干部们的努力下,鲁朗的民宿数量从10年前的17家增长至2021年的123家;产品不再是一张简单的床位,而是集藏式风情与现代化设施为一体的优质体验。旅游旺季时,一间客房可以卖三到四百块钱,半个月前就被预订一空。
除了民宿,胡雄英考虑最多的是如果让更多的牧民从旅游中获利,提高家庭收入,提升生活质量。“旅游开发做好了,不光是民宿,就算是挖虫草松茸,也能比以前挣更多的钱。”
在达才措一个原始森林旁边,胡雄英拦住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挖虫草的男孩,问怎么没有去上学。然后找到男孩的父亲,苦口婆心做工作:“不要只看眼前的好处,孩子不上学,卖虫草数都算不过来,不是损失更大吗?”
落石路上的探险者
2019年,胡雄英援藏满六年。领导觉得他援藏的时间太久了,劝他别留了。但是胡雄英觉得,如果他这批援藏干部都走了,新来的援藏干部不熟悉鲁朗的情况,规划推进的效率肯定会打折扣。
作为曾经的旅游从业者,他看到了鲁朗小镇旅游业目前最大的短板:风景虽美,但小镇的旅游项目不够丰富,游客往往住了一晚甚至不住就走了。
如何丰富游客的体验,让游客从留一晚,到留两晚,甚至是长时间地留在小镇?胡雄英观察到留在鲁朗过夜的游客中,自驾游客的占比将近50%,但是鲁朗缺乏吸引他们的游玩的项目。
于是,胡雄英想开发一条越野自驾线路。
这条线路长达85公里,与318国道并行,经过森林、草场和湖泊,海拔落差达1700米;自驾游客想要的,它都有。为了研究路线,他经常在上午把工作忙完,下午就自己开车把这条路走一趟。这条路的路况不好,他每次都要颠簸六个多小时才能往返一次。
2021年4月22日,胡雄英邀请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一起考察这条线路。这条线路在老东久村和鲁朗之间,风景绝美,但路上险情不断,经常遇到落石和塌方,而这正是胡雄英最迫切要解决的,如何既看到最美的风景,又能最大程度保证游客的安全。
下午3时左右,一个桌子大小的落石横在路中间,两台车七八个人用圆木杠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开。等一行人回到鲁朗小镇,已经晚上9点多了。
而这样的经历对胡雄英来说是家常便饭,2020年8月份以来,他走这条路走了至少15次。
胡雄英和其他援藏干部还想到利用鲁朗的湖泊,发展水上运动项目。考虑到游客对高原反应的担忧,他们打算建设低体力耗能的水上项目。“我们考虑双船体的帆船或者是皮划艇,鲁朗的湖水平面很静,所以游客在上面划船不需要很大的体力。”
谈及自己的旅游人身份,胡雄英说:“虽然我现在的职责是代表政府来援藏,但我会本能地从旅游市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感谢援藏给我了第二次生命”
一谈起鲁朗,胡雄英神采奕奕,很难让人想起他曾是一名癌症患者。
2017年2月初,他回到广州检查身体,做颈部B超时,医生察觉到异常,这场B超做了整整40分钟。进一步检查后,医生告诉胡雄英,这是CA。
“CA是什么意思?”
“就是癌症。”
胡雄英得的是甲状腺癌,颈部的肿瘤较多,必须做手术清除。
“我当时一听,觉得这怎么可能嘛。不过我当时也不怕,好像这种癌症也不是大事。”
害怕耽误工作,胡雄英想把手术安排在年底休假期间。医生担心到时候恶性肿瘤转移,劝他尽早切除。于是他请医生安排最快的手术,这样他就能在二月底按时赶回鲁朗。
谈起这段经历时,胡雄英语气轻松,甚至开起了玩笑:“当时问医生我多久能出院,他说一个星期。我说我还有半个月就得上西藏了,来得及吗?他说问题不大。我说那就做(手术)吧!现在想一想那个医生也是忽悠我。”
“手术选了一个很好的日子,我也没看,2月14号,情人节。”
这个在胡雄英口中如此轻松的手术,做了将近8个小时。医生从他体内取出了147个肿瘤,47个肿瘤为恶性。
做完手术后,胡雄英还要在医院做化疗。虽然人躺在医院里,但他的心早已飘到了高原上。“当时是鲁朗小镇开业的关键时期,所有商户入驻。我觉得他们在高原上面忙死忙活,我躺在医院里面,这像啥?”
于是,做完化疗仅一个星期,胡雄英不顾医生和领导的劝阻,自己买了机票回到高原。
妻子不放心他的身体,他就向妻子承诺:“我上去就看着,在保护自己身体的情况下能做点事情就做点事,不会像以前那么拼。”
然而一回到高原,胡雄英就把身体问题抛诸脑后,忙了整整两个通宵。他笑道:“我一上去就忘了承诺了。那个时候忙得要命,也就没感觉到身体的问题。”
对于这段抗癌经历,胡雄英没有任何抱怨,反而感恩援藏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组织部门对援藏干部的身体很关心,安排了全方位的体检,才及时检查出了问题。”
“我真的觉得是援藏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为西藏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胡雄英说。(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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