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评论】冯原:艺术“挪用”不是无限度的,从一开始就有边界
2021-01-24 19:05 羊城晚报•羊城派 原创
厘清对原创想象的“冒用”或“移花接木”式的“挪用”,是对真正的想象力的保护

文/冯原

日前,“广州美术学院教授冯峰涉嫌抄袭”事件受到公众关注,持续发酵。多位文艺界人士就本事件展开讨论。挪用与抄袭的区别和边界在哪里?事件对当代艺术创作与教育有何意义?中山大学教授冯原对此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如何“看懂”当代艺术?  

当代艺术更像是体育竞赛,对原创和想象力的界定就如同“兴奋剂检测”。

现当代艺术与古典艺术的一个根本区别,就是从古典艺术的“艺术本体论”转型到建构主义的“社会张力论”,所以,如果说古典艺术就是打仗(战斗)——战斗只论真正的输赢;而当代艺术就像是体育竞赛——竞赛不求实质结果,较量的目标就是增加人类的想象力和为社会提供正面价值。(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可能大部分公众都习惯了接受古典艺术,并以“欣赏”或“看懂”来论艺术品的高低,这是因为古典艺术是本体论的——艺术成分就蕴藏在作品中(本体的),你可以盯着作品看出好坏;

然而当代艺术却不是这样,当代艺术如同一支箭,它必须把“社会之弓”拉满,这支箭才会发射,所以,仅仅盯着当代艺术的作品可能看不出作品本身的好坏,而是要看作品带来的社会“反射”(回响)来论好坏。

进一步说,古典艺术就像是珠宝——价值就在珠宝中;而当代艺术则可以像一块石头(表面看可能不像有价值的艺术品),只有把它扔进了社会池塘并引发了涟漪,作品才能获得意义。

所以,很多公众用古典艺术的本体论方法来看当代艺术就会不理解或认为看不懂,就是因为难以从古典艺术的本体论范式转换到建构论的框架中。

冯峰作品(左)与米菲兔

“挪用”不可无限度

这就带来了一个双重的结果,一方面,由于范式转型的困难,当代艺术越来越拒绝被大众认可(被认可的都是大众文化);另一方面,当代艺术创作也就演变成20世纪以来的“可能性实验”——你不要问什么是艺术,你只能问什么不是艺术。

不仅古典艺术所建立的技术和美的标准都成了现代艺术要反思和重构的对象,当代艺术更是不断创造扰动社会的神经、在社会池塘里泛起涟漪,因此也大大扩展了艺术的边界和想象力,这是当代艺术对社会的一种贡献。

不过,建构主义的框架又带来了极为宽松的创作手段和方法——颠覆性的、改写的,行为的,挪用的,等等……而“挪用”就是这个背景下发生的创作方法。挪用的具体做法——就是选择原来就有的符号或图像信息,将之部分改变并置入不同的语境中,以产生新的意义。

但是,这不意味着挪用可以是无限度或任意的,其实,挪用从一开始就是有边界的,现当代艺术家的创作就是在走钢丝——既要一定程度上触犯社会神经(否则产生不了涟漪);又要不至于踩雷区(什么是雷区则因社会和时代不同而有差别),但大体上,可以区分两个雷区——社会雷区和商业雷区。

要界定什么是想象力

一般来说,社会雷区不需过多解释,但巧妙地击中社会神经确实产生很了不起的作品(不少艺术触及社会雷区的争论也是有正面价值的);但是任何社会都会反对那些价值观错误的艺术。

而当代艺术的商业雷区则较为微妙和多变,首先,在中国来说,商业与产权保护的观念与当代艺术的发展可能是平行的,两者之间没有交集,这是因为,在跨文化和跨社会法律体制的前提下,此社会的文化可能不受彼社会规则的管束,跨社会来讨论共同的文化和法制观念也很困难。

一直到2019年,当叶永青抄袭门爆发之后,才使当代艺术中商业和知识产权雷区暴露于公众视野中。叶永青事件提示我们,中国的当代艺术必须建立公正的、国际通行的较量规则。

所以,如果当代艺术的正面价值是推动人类的想象力,那就更要界定什么是想象力,反过来说,就要厘清对原创想象的“冒用”或“移花接木”式的“挪用”,这也是对真正的想象力的保护。

因此,我们不妨把这种界定和清理看成是国际层面上的对中国当代艺术创作的“兴奋剂检测”,这样的态度才表明了经过几十年国际化之后负责任的中国形象,才能真正助于整个未来的艺术生态的良性发展。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吴小攀
    编辑 | 周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