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供图 叶曙明
近日中国爆发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牵动了全世界无数人的心。南方由于气候温热潮湿,历史上是疫症的多发地区。因此,防疫抗疫是广州人一场永远打不完的仗。下面我们讲讲民国时广州人是怎样防疫的。
广州市政厅在全市设置1500多个鼠箱
民国初年,广州的卫生情况,一度十分恶劣,城墙脚居住着城市的最底层民众,包括很多无家可归者,垃圾成山,蚊蝇成群,家畜的尸体、人类的粪便随处可见,甚至不时还有死人尸体,成为各种疾病的温床。各种流行性疾病的危机,随时都可能爆发。
防止疫症,成为当时广州市政府一项艰巨而重大的任务。1925年,广州市卫生局提议把部分警察抽调出来,加以训练,组建卫生警察队。为了加强卫生警察的知识,卫生局每星期由教育股职员讲授卫生学常识及救护方法。授课的时间为每星期六小时,分三天教授,科目包括:救护、包扎、洁净、卫生常识、勤务须知以及体操等。
卫生警察的工作,是每天分班巡行区内街道,遇到违反卫生规则,或阻碍卫生行政的事情,卫生警察必须随时加以劝导或执行干涉,包括禁止民众乱丢垃圾、随地大小便;取缔未注册而开业的中西医生、饮食店,或是任意转让执照者;禁止擅自贩卖非法药品的药店;对于贩卖有碍卫生的饮食品,或是有肺结核、麻风或其它传染病的病人从事饮食贩卖者,进行干涉;取缔民众棺柩久停不葬等。
1894年,广州曾爆发过鼠疫,损失惨重,因此留下深创巨痛的记忆。为了防止再有鼠疫爆发,1921年广州市政厅一成立,就在市内各街道设置1500多个鼠箱,箱内装有消毒药水,以便民众将死鼠丢入箱中。同时要求鼠夫每天必须将收集的死鼠注明所在的鼠箱位置,然后送交检验室检验。
未感染鼠疫的死鼠,由鼠夫运送到北郊进行焚毁;受到感染的老鼠,则被用来作为鼠疫的血清疫苗。而按时将死鼠送交检验的另一个目的是当鼠疫发生时,可以藉此迅速追踪鼠疫发生的感染源。
卫生局还设置有防疫熏洗队,以便随时能够对于发生疾疫的地区,进行消毒熏洗。消毒的过程相当的繁杂。包括先前的器材准备及计划。到疫区时,消毒人员必须立刻用消毒水清洗双手,然后穿上防毒衣物。并友善地规劝疫区住家暂停往来。
消毒熏洗前,先将疫区内的房屋门窗紧闭,然后取出数粒硫磺,放置在已经消毒过的碟子中,并用火燃烧。在硫磺气散去后数分钟,将炭酸水倾入水桶中,再用消毒器喷洒在疫区的四周。最后再将臭粉洒在四周孔穴。
消毒完后,器具必须用炭酸水灌洗,然后用已经消毒过的布料遮盖。防毒衣物在消毒后,必须置于装有消毒水的桶子中。携回后,还要再经过消毒炉的消毒,最后才能放进消毒箱中,以备下次使用。
对一位疑似麻疹外国患者进行三天隔离
在传染病发生时,卫生局为了有效实行隔离措施,制订了《防疫规则》及《舟车检疫规则》等相关章程。这些规定赋予卫生局极大的权力去干涉民众的自由与习惯。包括医生发觉病患染病后,必须在12小时以内向卫生局报告,并送到市立传染病院医治;患者尸体必须经过消毒,并于24小时以内收殓埋葬;埋葬地点必须在郊外的公共坟场,且掘土需深达7尺以上,三年内不得改葬;患者用过的物品必须经过消毒,才可以使用。
另外,卫生局可以对疫区进行部分或全部的交通隔离措施;卫生局也可以禁止疫区民众集会,以及将井水封闭;对于疫区内的娱乐场所、饮食店等容易造成疾病传播的公共场所,卫生局可以随时停止其营业;如果必要的话,卫生局可以派员将疫区内的建筑物拆除或焚毁。
而舟车乘客或驾驶等有患疫之疑时,卫生局可以将其扣留相当时日;如果舟车上发现患疫者,必须送往传染病院,同室内的旅客和物品必须经过消毒后才可以离开。违反规定者,卫生局可以处以相当的罚款。
卫生局严格执行以上隔离措施。有一次香港流行天花,广州卫生局为了避免从香港回粤的人会将天花传入广州,采取禁止病患者上岸的措施。这一措施造成那些被隔离的人只能连日逗留在船车当中,虽然许多人怨声载道,号啕大哭,但也只能乖乖接受隔离。
即使是外国人也不例外。1929年因市内发生麻疹,有外国人疑似感染,卫生局便派员对该名外国人进行了三天的隔离。1932年发生脑脊髓膜炎的流行,卫生局除了编印预防的书籍,劝导市民防范外,也禁止戏院、游乐场商家卖入场券给孩童,并向市府呈准各市校停课一星期。而对于送到医院的患者,则进行强制隔离。最后“经过种种严密防治方法……疫势渐减,不逾月即告敉平”。
市长林云陔亲自操起大扫把
为了加强市民的卫生防疫意识,1928年12月27日,市政府组织了一次全市性的大扫除运动,包括举办展览、大巡行、宣传演讲和清扫街道。两支由101人组成的队伍,负责清扫全市的大马路。而内街和巷子则由警区另外雇人清扫;所有铺位、茶楼、酒楼、戏院,都要自行清洁,每间公共厕所的墙壁,都要刷白灰水;墙壁六尺以下都要喷杀虫水。大扫除当天,警察要入屋检查,达不到要求者要受处罚。为了做表率,林云陔市长亲自操起大扫把,扫了一条马路。
最令市民兴奋的,当然是睇大巡行了。警察局和卫生局官员,衣冠楚楚,走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一对大灯笼,然后是军乐队、宪兵队和工会的鼓乐队,大吹大擂,响彻云霄。
警察同学会的人则化装成麻风病患者和各种病人,装出手舞足蹈,或步履蹒跚的样子;卫生警察、防疫队、清秽夫等人,高举着苍蝇、蚊子、老鼠、臭虫的巨大模型,看上去十分怪异骇人。还有孤儿音乐队、医院、医学院学生的队伍,救护车、救火车殿后。一群看热闹的小孩,跟在后面,一边模仿操正步,一边唱:“嘀嗒嘀嗒庞庞,新抱跌落床床……”
《广州民国日报》报道:“所经之路,但见旗帜飞扬,扫把蔽空,浩浩荡荡,情形异常热闹,观者塞途,大有万人空巷之象。”甚至出动飞机在天空抛撒传单,引起阵阵轰动。然而,巡行结束后,遗下满街垃圾,光是被市民随手丢弃的传单,就够清秽夫清扫一天了,令巡行组织者哭笑不得。要改变人们千百年形成的卫生习惯,是一场漫长的战斗。
“铲除杀人最凶之媒介!”
1932年,一场大霍乱,席卷全国。国民政府卫生署统计,疫区达23省区33个县,患者总数为135295人,死49653人(未正式报告者不计其数)。
为了对抗疫症,广州市政府发起灭三害(鼠、蚊、蝇)运动,在许多百货公司、电影院门口,都张贴着政府的宣传传单,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苍蝇为物,积秽而生。性嗜逐臭,群飞营营。吮尸舐脓,流毒杯羮。一经传染,贻害非轻。肺痨肠热,诸病酿成。灭蝇器具,购置实行。扫除菌患,保固永贞。”在一张画着老鼠和苍蝇的广告上,写着触目惊心的大字:“铲除杀人最凶之媒介!”
卫生局再次组织了规模浩大的灭蝇大游行,军乐队吹吹打打,一只只硕大无比的苍蝇模型,由童子军擎举着,再度招摇过市。各校学生挥舞着各色旗帜、标语,熙熙攘攘,填街塞巷,号召市民参加灭蝇比赛。医生和政府宣传员,纷纷奔赴街头、公园,进行演讲,劝告人们养猫捕鼠。
但每逢政府发起什么卫生运动,总会有人冷嘲热讽。上海一位市民对广州的灭蝇运动,便极尽挖苦:“我到广州街上看见有一队人拿着许多小旗,说要和苍蝇打仗。还拿着些药粉,将些纸片撒得满街和出丧的纸钱似的。你想一个人要和苍蝇打架,可笑不可笑?难为他们怎么想出这些淘气法子来。”
但最终事实证明,民众积极参与卫生运动,是对抗流行病的最好办法。
来源 | 羊城晚报
责编 | 郑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