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博士后再征南极,他曾驻守南极500天,极光照片登上《Nature》
2019-10-16 11:00 羊城派 原创
一大波南极唯美照片来袭

文/羊城派记者 何晶

1984年,中国科考队员首次勇闯南极,将五星红旗插上了南极洲。35年后,中国南极考察队第36次朝着南极出发。这次和400余名科考队员一同奔赴南极的,是最新问世的破冰船“雪龙2”号和刚完成大修的“雪龙”号,这也是我国近30多年来最大规模的南极考察

今年7月,我国第一艘自主建造的极地科考破冰船“雪龙2”号在上海交付使用,这是全球第一艘采用双向破冰的科考船。10月9日,“雪龙2”号从上海出发驶向深圳,10月15日从深圳首航出征。

90后极地科考队员李航,也是本次前往南极科考的一员。他目前是中国极地研究中心的博士后,曾在2014年到2016年参加了我国第31和32次南极科学考察,在南极中山科考站不间断驻守了近500天,期间主要负责我国北斗卫星南极地面观测站的运行和维护等。

在南极驻守的500天,李航用文字和图片记了下来,其中一幅摄影作品被刊登在国际权威学术期刊《Nature》杂志。今年,他的新书《在南极的500天》由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出版,读者从中得以走进这片神秘的极寒世界。近日,羊城派记者专访李航,听他讲述南极的故事。

这一幅摄影作品被刊登在国际权威学术期刊《Nature》杂志

规模最大,中国南极科考队第36次朝南极出发

每年11月前后,南极的温度升高,逐渐进入极昼,大陆外围的海冰开始融化,这为科考破冰船的靠近和作业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来自世界各国的南极科考队,都会选择在这个窗口期朝南极大陆出发。

距离中国科考队员首次勇闯南极已经过去35年,如今,我国在南极共设有5个科考站,分别是长城站、中山站、昆仑站、泰山站,以及在恩克斯堡岛建设中的罗斯海新站。

今年是中国南极考察队第36次朝南极出发,也是我国近30多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南极考察,曾参与了第31和32次南极科考的90后博士后李航,再次出发。

时间回到2014年10月30日,中国第31次南极科考队乘“雪龙”号从上海出发前往中山站,当时还是武汉大学博士生的李航,首次参与南极科考任务。历时一个多月的航行,在经历了惊涛骇浪的西风带和艰难的破冰之旅后,南极大陆逐渐向“雪龙”号上的队员们揭开神秘的面纱。

蓝天、海水、冰山……当视线中一个“黄褐色的小点”出现在眼前时,科考队员们开始兴奋起来。李航说:“在航行了30多天后,看到中山站的心情就像看到了世界尽头的家。”

这支考察队由200多人组成,他们按工作性质被分成四小队——度夏队、内陆队、大洋队和越冬队。其中,李航所在的越冬队在南极待的时间最长,在其他队员撤离后,他们将继续坚守在考察站,度过南极的极夜和漫漫寒冬,直到第二年“雪龙”号送来新一批队员交接。

在科考站,每位队员都肩负明确的科考任务,但在科研之余,搬运物资、清理垃圾、帮厨等等工作,大家都是随叫随到。李航说:“保质保量地完成自己份内的科考任务,不过是南极现场工作的最低标准。”

“这里是南极,没有意外才算得上意外”

相比过去,今天的南极科考站条件有了巨大的改善。外边零下几十度,站内可以保持恒温24摄氏度;虽然远在地球的另一极,站内可以联网,队员能和家人保持联系。

可是,南极变幻莫测的恶劣天气,还是经常给科考队员带来麻烦,户外工作的危险依然无处不在。李航说:“这里是南极,没有意外才算得上是意外。”

广阔的海冰看上去面如平镜,但科考队员必须时刻警惕冰裂缝。宽阔的裂缝很容易被察觉,但狭窄的冰缝隙隐蔽性极强,如果赶上一场新雪将其掩盖,就更难被发现。李航打了个比方,“每次外出海冰探路,就像工兵进入危险的雷区”。

每年5月底进入极夜后,队员们要面临的困难就更多了。中山站的户外供水管曾因辅助的供热系统故障而结冰,导致整个站区的供排水中断。队员们只能打着电灯钻进冰冷的管道底部,在风雪和黑暗中接力,凿碎并取出管道内的冰。

如果去冰的速度赶不上结冰的速度,情况还会进一步恶化。同样,如果在通信、电力、食物保存等环节出了问题,对科考队员来说都是严峻的生存考验。

李航说,一次例行的站区巡视发现,装有食品的一个冷藏集装箱出现电路故障。当箱门打开时,浓烈的酸臭味冲了出来,里头存放的萝卜、白菜、土豆等蔬菜大面积腐烂了,这也意味着,队员们将提早过上没有稳定的蔬菜供应的生活。

他感叹说:“没想到在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南极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还是会爆发原始的食物危机。”

李航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我国北斗卫星南极地面观测站的运行和维护,卫星观测栋位于中山站区边缘的天鹅岭,不出意外的话,他能通过局域网在办公室对设备远程进行观测和操控。但是,观测栋里的油汀等各种用电设备24小时不间断运转,他不得不时刻警惕火灾,此前就有其他国家科考站的主体建筑因大火而毁于一旦。

有一次,南极的强风将观测栋的阻尼门吹开了一条缝,里头的设备因为失温而自动关机。“知道情况后,我立即从站区赶过去,花了一整天时间终于修好了仪器,但整个人已经冻得快僵硬了。”李航说。

还有一次,固定在外的通信设备在狂风暴雪中罢工,李航冒着风雪前往排查故障。一公里的雪地,来回他得走上一个多小时。“在国内半小时能解决的问题,在南极可能需要好几个小时。时间一长,自己的心态也慢慢调整了”。

极光照片登上了国际权威学术期刊《Nature》

“在南极拍摄的10万多张照片,成了我最引以为傲的精神财富。当我跋涉在广袤无垠的冰原上,或者站在深邃绚烂的星空和极光下,自然的力量一次次震撼着我的心灵,让我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这是李航《在南极的500天》后记中的一段话。

出发南极前,李航特意买了一部单反相机。中山站所在的拉斯曼丘陵地区,正好处在南半球极光最经常的区域,是世界上观测极光的最佳场所之一。和李航一起参与南极科考的刘杨,研究对象就是极光。

刘杨介绍,当宇宙中大量的高能粒子闯入地球的大气层,在磁场的作用下,会和高层大气中的分子或原子发生碰撞,反应后产生的能量最后以光的形式释放,最终形成人们在地面肉眼所见的极光。由于参与反应的大气粒子种类不同,发生反应时的高度各异,最终极光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和形态。

科考之余,李航最常做的就是扛着相机和三脚架,追逐星空和极光。科考队员们见惯了绿色、紫色、红色等各种形态的极光,以至于后来听说是绿极光,大家都不再愿意冒着严寒出门观赏。

当片状、条状、拱形等各种各样的极光都被拍了个遍,李航开始在技巧上动心思。比如延时摄影,比如用拼接合成的方式,将多张连续拍摄的照片制成全景图。

李航拍摄的照片中,一张名为《Space from the Antarctic(南极空间)》的作品,在2018年4月被国际权威学术期刊《Nature》选中刊登。他利用长时间曝光拍摄的星轨图,还曾被美国宇航局NASA采用,并在英国伦敦格林威治皇家天文台展出。

为了拍出好照片,也曾多次冒险心有余悸

在精彩的照片背后,也有不少惊心动魄的故事。某晚,李航和队友外出拍极光,两人都没带GPS。万万没想到,白天去过很多次的目的地,到了夜里却非常难找,他们迷路了。当队友的头灯因没电而熄灭,李航的手电灯光也变得非常微弱时,内心的恐惧占了上风。在雪地徘徊了几个小时后,他们最终看见了站区微弱的光,仿佛劫后重生。

还有一次,李航和队友老穆结伴去拍摄黄昏时的冰山,没想到突然涨潮冲垮了来时的路,几米宽的裂缝和潮水来势汹汹。他们用三脚架试探了裂缝里的海水深度,最后冒险趟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这应该是我在南极经历过最惊险的一刻,脚下就是大海,谁也不知道下一脚会不会栽到海底。”李航至今心有余悸。

相比之下,拍摄可爱的野生动物们似乎更“安全”。根据《南极条约》,即使是科考队员也不允许主动接触包括企鹅在内的各种野生动物,甚至还要和它们保持距离。

不过,动物们倒是常常走进科考人员的户外工作现场,好奇地打量,就像在监督工作。李航说:“当它们主动走过来,我们会保持不动,尽情享受这一刻吧!”(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派
图片 | 受访者供图
责编 | 郑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