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明:拥抱现代科技 让古籍“活”起来
2018-12-15 09:26 羊城派
从稚嫩专注的出版新人到成长为古籍图书编辑,张贤明始终守着一方书斋,将更多的精品捧给读者的同时,也在思索着古籍出版的“出路”

羊城派记者 李妹妍

广东人民出版社古籍辞书编辑室里,张贤明和他的同事们的身影已经被堆积如山的书稿完全淹没掉:时值年底,大大小小的出版项目陆续进入结项阶段,每天加班加点已是司空见惯。

但掰着手指数数今年要完成出版的书——《陈兰彬集》(5册)、《黄天骥文集》(15册)、《岑春煊集》(8册)《中国古典文学精品普及读本》(14册)、《梁方仲遗稿》(5册)……张贤明难掩骄傲,“这些结集出版资料翔实,文献价值不可忽视,最重要的是,不管是研究者还是普通读者,都可以接触到这些珍贵的原典,古籍能够真正‘活’起来。”

这是张贤明进入广东人民出版社的第十年,从稚嫩专注的出版新人到成长为正式的古籍图书编辑,他始终守着一方书斋,将更多的精品捧给读者的同时,也在思索着古籍出版的“出路”。

广东人民出版社古籍辞书编辑室副主任张贤明

“为他人做嫁衣”中的大智慧

在读研究生之前,成为一名古籍图书编辑并不在张贤明对自己的职业设想里。按照长辈们的期待,他应该回到家乡中学当老师,过着稳定的日子。但在中山大学读研究生期间,跟着导师参与一些古籍点校工作后,他就彻底“进坑不想出来了”。

这条路并不好走。古籍出版是出版业中的一个特殊门类,因其专业性强、知识涉及面广,对编辑的要求非常高——不仅要有版本、目录、训诂、校勘、辨伪、辑佚等方面的基础知识,还要广泛涉猎中国古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等,“中国古代文史哲是不分家的,把自己逼成‘专家’就对了。”

他对此印象非常深刻,在参与编辑国家出版基金项目《清车王府藏戏曲全编》时,原来文字抄录并藏于清蒙古车王府的戏本有1000多个,涉及昆腔、高腔、皮黄、乱弹等,但整个编辑团队没有人是戏曲方向毕业的,“责任编辑如果对戏曲没有一定了解,根本无法胜任。”

为减少编辑过程中的知识壁垒,张贤明和同事们查阅了大量资料恶补戏曲方面的知识,还到剧院观摩戏剧的演出,通过电视、电台等途径尽可能熟悉舞台形式和唱腔。《清车王府藏戏曲全编》最后出版共20册,顺利通过了国家出版基金的结项,学界高度评价其“不仅是研究明清时期戏曲、曲艺发展史极为重要的文献资料,而且是一批具有较高文学价值的戏曲读本”。

“埋首故纸堆”在外人看来枯燥乏味,但张贤明乐在其中。在参与编辑《海外广东珍本文献丛刊(第一辑)》时,作者整理了70多个被海外收藏的广东珍本文献底本,计划用影印的方式集结出版,“丛刊总共40册2万多页,选哪个版本才是好的底本?影印里边装订有没有错误?这都需要编辑投入巨大的工作量。”

在他看来,编辑就是“为他人做嫁衣”的角色。对书稿,编辑提出有价值的意见为作者吸纳了,并不能为读者细致察觉,“但是这个‘嫁衣’能够做靓做精,让书籍不留遗憾地面世,就是对编辑工作的最大回报。”

古籍要走出图书馆“活”起来

 这些年,“转型融合”成了出版界的热词。各种新技术、新平台、新包装涌现,身处古籍辞书编辑室的张贤明“慢一拍”地发现,编辑也要成为“做得了策划编辑、玩得转技术潮流、干得了营销发行”的复合型人才了。

“让传统归传统,创新归创新。”他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古籍出版大致有影印、点校和普及化出版三种类型,对于前两者,古籍整理自有其规范,没有太多创新的地方,“但传统古籍在普及化出版方面,应该有不同手段的创新,也是我们要努力的方向。”

在他看来,中华五千年文明之所以没有中断,就是因为有大量历史文献的流传,它们通过书籍等方式流传至今,却只能待在图书馆,古籍的深度整理和普及工作仍然任重道远,“如何让这些古籍、传统文化更走近大众,走出图书馆‘活’起来,是我们出版人的一个大课题。”

在数字出版大趋势下,编辑团队也在拥抱着现代科技。在延续已有的古籍整理和深度整理的同时,他们一方面尝试着将出版资源电子化和数据库化,让古籍整理的成果更方便地为读者所用,一方面也在谨慎地摸索着新的可能。

“目前大多的古籍数字化产品,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对古籍整理内容的正确把握。”张贤明认为,不忘初心在古籍出版领域很重要,一些娱乐至死的态度对文化是极大破坏,“我们这个时代这么做了,意味着下一个时代有可能按照错的来传承,这将贻害无穷。”

团队内对这个问题也常常有争论,把握好“转型”的尺度并不容易,但新媒体的到来已经给传统出版带来更多想象和可能,“时代已经变化了,我们不去拥抱变化的话,就会落后甚至没落。”这也是他们的共识。

【面对面】
广东古籍出版或可稍偏重近现代

羊城晚报:每天面对古籍辞书,压力大不大?

张贤明:压力非常大。从学校进入社会,面临着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大难题。安徽、湖南、江苏等地都有古籍出版社,但在广东甚至整个华南地区,是没有专业的古籍出版社的。广东人民出版社古籍辞书编辑室作为仅有的一个以古籍为出版方向的部门,面临着非常大的压力。我所在的这个团队,在出版社的出版规划和支持下,相应做了一些尝试,越做越感到大有可为,但也越小心谨慎。

羊城晚报:您作为从业者看来,广东古籍的出版状况是怎么样的呢?

张贤明:广东或者从大的方面来说,古籍出版是大有可为的。广东人杰地灵,历史上曾经出过非常多的人物,也留下非常多的典籍,这些典籍都是需要我们今天去梳理、整理的。而广东出版界在古籍整理方面也做过很多努力,如我们出版社就策划出版过诸如《法藏敦煌书苑精华》《清代稿抄本》《清车王府藏戏曲全编》《海外广东珍本文献丛刊》《容庚藏帖》等,其他兄弟出版社也出版过如“岭南丛书”等优秀的产品。前人的这些成果,都是我们学习的对象,也是我们的起点。

羊城晚报:您对广东古籍的出版有哪些构想?

张贤明:广东古籍出版的构想,这个应该不是我们能考虑的(笑)。在前不久,我曾有幸陪同国家古籍整理领导小组办公室的专家拜访中山大学的著名戏曲研究专家黄天骥教授。黄老师提出,我们的古籍出版可以稍偏重或更侧重近现代的方向,一是近现代离我们近,目前整理研究也不够,二是近现代发生在广东的大事很多,资料相对丰富。我觉得黄老师的提议就是为古籍出版指明了一个重要方向。相信随着国家和广东越来越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弘扬,古籍的出版也会越来越好。

就我们团队而言,我们一直有那么两个设想:第一,在更高的层面上有一个系统、长远、具有可操性的规划,对我们广东现存的古籍进行全面的摸查,挑选高水平的专家分批、按计划进行点校出版;第二,利用广东与海外交往密切的优势,摸查海外藏书机构收藏岭南地区的文献典籍,然后引回出版,促使这些海外典籍回归,更好地服务于我们的国家建设。

【人物志】

张贤明,1982年生,广东高州人,中山大学中文系硕士毕业,现任广东人民出版社古籍辞书编辑室副主任。曾参与责编《叶名琛档案》、《清车王府藏戏曲全编》、《海外广东珍本文献丛刊 第一辑》、《辛亥革命与中华民族的觉醒》等图书,多次获得全国优秀古籍图书奖一等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奖图书提名奖、中国出版政府图书奖提名奖等。2011年11月参加第三届韬奋杯全国出版社青年编校大赛获编辑优秀奖,也是广东省首次获编辑奖的两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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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三部)

《三体》是我这些年最喜欢看的小说。这不仅仅在于它建构了宏大到无法想象的时空尺度和瑰丽多彩的宇宙,更重要的是它在这个宏大的时空背景下描述了人类群像和爱,非常真实地刻画了人类很多心态共性的东西。

【一句话】

爱极一个人,可以让他来做古籍图书编辑;恨极一个人,更要让他来做古籍图书编辑。

来源 | 羊城派
责编 | 樊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