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羊城派记者 崔文灿
10月下旬的一天,我去医院接种狂犬疫苗最后一针。和前几次一样,缴完费后,我坐在走廊椅子上等候被叫名字。没多久,护士在接种室探出头来,喊了我的名字,我快步走进去,递给护士单张,签字,卷起袖子至大臂处,蹲下身,准备接受扎针。
近一个月来,给我接种的护士好像是同一人。我从没认真看过她的脸,并不知道她的相貌是俊秀还是普通——只知道她打针动作麻利,说话语气不算温柔,但面对我的问题,她总是耐心解答着,似乎对我又关照有加。
我单腿屈膝,蹲在护士身边,打完最后一针。其实,接种室里是有“凳子”的——那是一个由两块窄平木板组成的物体,放置在护士身边,木板一高一低错落着,中间有竖梁支撑,估计高处那层木板是供人屁股坐,低处木板是供人脚踩踏吧——我并不确定,只是依照它摆放的位置推测出来。
即便如此,我并没有坐过这张“凳子”。第一次进入这间接种室时,护士就在埋头记录着什么,我环顾四周,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坐在哪儿,隐约觉得,若是坐在这张“凳子”上,护士还要站起来,怪麻烦的,索性就蹲在她腿边。她也没说什么。我俩仿佛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这种姿势,配合默契,次次如此。
针头扎进右臂肌肉,她把液体缓缓注射进血液中。最后一次接种完成了。护士站起身,将注射器丢进医用垃圾箱。
最后一次注射有些疼,我右臂酸麻,左手按着棉签止血,并未快速起身,在地上蹲了约几十秒,一抬头,发现给我接种的护士竟是一位孕妇,且孕肚已大如箩,应该已到了孕晚期。
“你是孕妇?”我惊异于自己居然一直以来都没发现这个明显的事实。
“你今天才发现?”她也十分讶异。我和她数次见面,且每次距离近在咫尺,“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怀孕你才蹲着的!”
我这才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准妈妈,她皮肤白皙,穿着洁白的工作服,在顶灯灯光下,更显圣洁。此刻,她正一脸微笑地看着我。
“你来的这几次都是我给你打的针,每一次你都蹲着,我一直以为你看我是孕妇,为了方便我才选择这个姿势。”
一时间,我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在她面前那本厚厚的狂犬病疫苗注射登记表上,碳素笔密密麻麻记满了人名,她一定不知给多少人接种过疫苗了,而我只是这沓长长的名单表上普普通通的一个。或许正是因为我这一蹲,让她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中,有了一个温暖又与众不同的瞬间,从此,她记住了我。
就在我发愣的时刻,她温柔地把我五次接种的记录单交给我,说:“好好保存。最近打狂犬疫苗的人特别多,记得半个月内别喝酒,别吃海鲜……”我把衣服袖子放下,慢慢起身,又在接种室休息了片刻,方才离开。
这个过程中,她并没有催促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望着我离开的背影,她又像刚才叫我一样,去走廊上呼唤下一个患者的名字。
来源 | 羊城晚报,文字/羊城晚报记者 崔文灿
图片 | 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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