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胡广欣
视频/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马思泳
2020年的《乐队的夏天2》,让五条人这支原本在独立音乐圈小有名气的乐队迅速成为大众娱乐的宠儿。一年多过去,调侃自己“名气大了,Livehouse装不下”的五条人终于把万人演唱会提上日程。虽然这场五条人“大时代歌厅”演唱会因疫情防控需要而推迟,但在1月12日,五条人集结了演唱会的基本阵容,率先在线上进行了一场特别的“热身”——这场名为“虎虎生威”的线上演唱会吸引了近400万人在线围观,也让人愈发好奇那场尚未到来的万人演唱会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回到去年12月,羊城晚报记者以“大时代歌厅”演唱会为契机采访到五条人。热爱“意外”的五条人要如何驾驭一场大型演唱会?破圈走红后,五条人在过去一年里的生活、心态和音乐创作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们如何看待外界加诸于他们的“南方”和“复古”的标签?……当我们把这些问题抛给仁科与阿茂之后,他们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大时代歌厅”:开演唱会就像拍电影
羊城晚报:“大时代歌厅”演唱会这个项目是如何成型的?
仁科:2020年年底开始有这个想法,算是水到渠成吧,名气很大(笑),Livehouse也装不下了。很多rock n' roll的super stars,比如Rolling Stone(滚石乐队)、The Doors(大门乐队)、Bob Dylan(鲍勃·迪伦)等都搞过体育馆演唱会,这跟Livehouse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一场两个小时的体育馆演出,如果营造得好的话,就像是看了一部电影。
羊城晚报:演唱会和电影有什么共通之处?
仁科:演唱会跟电影、话剧一样,就是要让观众进入一个虚构的、脱离现实的空间。你不会在看话剧的时候去思考家里的衣服收了没,一场好的演唱会也应该有这种效果。以前在Livehouse和音乐节,我们把音乐排练完就可以去演出了,舞台上的表演都是即兴的。但这次很多东西都需要提前设计,因为涉及跟艺术家的合作,舞台的道具、舞蹈表演的配合等。在演唱会上,我跟阿茂扮演男主角,但这个舞台上还有其他演员。在把音乐做好的基础上,我希望这场演唱会的表演也可以很出彩,因为这才是体育馆演唱会的特色。
羊城晚报:即兴是五条人最大的特点,你们要如何在一场精心设计的演唱会中发挥自己的魅力?
仁科:演唱会一环扣一环,的确比较严谨。比如说有些歌在Livehouse演出的时候,我可能不会跟流程,但这次演唱会20多首歌中可能有三分之二的歌曲都要跟流程,因为需要配合到VJ、舞台、灯光等元素。就像我刚刚所说的,我们把演唱会当成电影来处理,希望能给观众带来一场梦幻之旅,我们必须在这个框架里处理好自己的表演。我们也一直在思考表演的方式,看能不能有一些突破。
阿茂:我们之前在北京已经跟乐队排练过,回到广州之后也会密集排练。必须先把音乐彻底拿下,到时候就可以尽情表演了。
羊城晚报:这次的演唱会组建了一个十人以上的大乐队,还会有一个大编制的铜管组,你们对此次演唱会的音乐部分有什么期待?
仁科:之所以在演唱会上加入铜管组,跟新专辑的一首歌《在码头》有很大关系。以前我们很少用铜管,因为铜管组的乐手是很难找的。后来我们找到了张梦,他是上海音乐学院的作曲家,长期跟乐手合作。这次他负责编排和指挥铜管组,我们很期待演唱会上的呈现。
羊城晚报:为何对铜管乐器那么情有独钟?
仁科:其实也考虑过在演唱会上用弦乐组,但我们还是更喜欢铜管乐器。这种乐器有一种悲壮的感觉,包括以前看库斯图里卡的电影,有一个情节是把圆号手绑在树上演奏,非常有质感。铜管音乐不光有“悲”,而且还有壮烈和勇敢。在演唱会上用铜管组,就好像所有人——包括观众,我们一起去干一件大事,同乘一艘船,奔向宇宙或者未来。
羊城晚报:以后还会回到Livehouse演出吗?
仁科:Livehouse有它的灵活和自由,可以跟观众近距离接触,这都跟体育馆演出不一样。Livehouse的演出有种粗糙感,甚至一些意外都可能变成现场的惊喜,我喜欢那种肉搏、流汗的感觉,以后还是会继续有Livehouse或者剧场演出的。
羊城晚报:你们会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场“大时代歌厅”演唱会?
仁科:魔幻、流行。
阿茂:山顶的朋友!万人大合唱!我挺兴奋的。
走红之后:对买房买车没多大兴趣
羊城晚报:《乐队的夏天2》之后,日常生活有变化吗?
仁科:我仍然喜欢到处逛,这个时间没有变少,它是一种日常经验。我昨天还去了酒店旁边的村子里逛了,看见了一栋栋盖得大大的楼,还有一些被围起来的废墟,里面堆满了垃圾和家具。我跟朋友说,如果是我年轻的时候,我一定住在城中村,然后把这些二手家具抬回家。朋友说你年轻的时候已经住过了!哈哈。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现在还年轻,照样会这样做。
羊城晚报:到处逛的时候不会被认出来吗?
仁科:昨天买榴莲的时候就被认出来了。店主说,你该不会是那个……那个……他半天都想不起来是哪个乐队,最后说了《乐队的夏天》。我说我不是,但很多人都说我像。(笑)我跟他说:我要是那个人就好了,是就不会在这里跟你砍价啦。
羊城晚报:这一年走的城市越来越多、离开广州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这种体验给你们带来了什么新的影响?
仁科:以往我们也会因为录音而在别的城市生活一段时间。比如《广东姑娘》《一些风景》其实是在上海录音的,《县城记》是在厦门录音的,只有《梦幻丽莎发廊》和《故事会》在广州录音。我们从2020年开始就在北京待了一段时间,两张新专辑也在北京录,北京的确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影响。
羊城晚报:习惯北方的生活吗?
仁科:我发现我挺能适应新环境的,像蟑螂一样——据说蟑螂在太空里都可以存活一段时间。前阵子我去了青海拍戏,海拔4300多米的高原,零下20多摄氏度,一棵树都没有。但你看,我还是可以适应下来。
阿茂:我也很能适应。但我这个人对吃的特别挑,习惯吃广东菜。除了这个,其他都适应得非常好。
羊城晚报:有计划在哪个城市买车买房吗?
仁科:没有。你不觉得现在中国的房子太多了吗?我没多大兴趣。而且感觉房子的更新换代也好快,这些房子可能过几年又要拆掉。我想象未来可能有一种房子是塑料做的,也方便重新改造。你想象一下,一个塑料的房子上面有一个塑料袋,可以飘在空中,像热气球一样。以后人们对房子的观念可能也会随着建筑材料的变化而变化。
阿茂:台风一来,房子就被吹起来,像那部动画片《飞屋环游记》一样。
仁科:你看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他就描写了各种各样的城市,有些城市还会被钢丝吊在空中。
羊城晚报:你们的理想居住城市是怎么样的呢?
仁科:我挺喜欢上海的。还有北京、广州、深圳。哈哈,北上广深,我喜欢一线城市。
下一个目标:做一张“再造流行”专辑
羊城晚报:《乐队的夏天2》之后,五条人被贴上了“草根”“南方”“复古”等标签。你们如何看待这些标签?
仁科:这个“南方”绝对不只是地域上的,还是文化上的。我们的语言、口音、思维、音乐和唱片设计等,都跟北方和北方的乐队很不一样。至于“复古”,我觉得有些过去的东西是值得重新拿出来用的,真正的复古不可能是怀旧或是恋旧,而是一个更积极地面向未来的方式。
羊城晚报:近年来“复古港风”成为新潮流,包括《处处吻》等粤语老歌在短视频平台走红、网上有不少“港风打扮”“港风妆容”的教程、茶餐厅在全国各地遍地开花……五条人无形中也成了这股复古浪潮的其中一朵浪花。你们是否担心五条人被抽象成一个扁平的符号?
仁科:如果我们真的去迎合这股风潮,被符号化就是自作自受,但显然我们没有。从音乐层面上,我们当然也听港台音乐,在做音乐的过程中会用到那些元素,但不会迷失在这些元素里。我们做的其实是再造流行,这是我们心目中复古的核心。
羊城晚报:详细解释一下“再造流行”这个概念?
仁科:真正好听的流行歌是可以流传下来的。比如以前的那些经典港台音乐,二三十年后大家还是会拿出来听;又比如The Beatles的歌曲,其实也是流行歌,两三分钟很短一首,但非常好听。这些歌曲是包含时代记忆的,流行歌就有这样的功能。这不是创作者有意识这么做的,听众可以赋予一首流行歌新的意义。比如鲍家街43号的贝斯手王磊前阵子发了个视频,说他儿子很喜欢《阿珍爱上了阿强》这首歌,小朋友以为那是奥特曼的主题曲。对我来说,这也是《阿珍爱上了阿强》这首歌的时代意义,听众赋予它的意义已经超越了这首情歌本身。(注:《阿珍爱上了阿强》是国产动画《刺客伍六七》的主题曲)
羊城晚报: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其实《阿珍爱上了阿强》就是一首颇成功的“再造流行”歌曲。
仁科:对。我们现在想做一张“再造流行”的流行歌专辑,我跟阿茂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但要做出来还是有一定难度。我跟阿茂经常分享音乐找灵感,比如Poison(毒药乐队,20世纪80年代美国重金属乐队),在我看来他们的歌就非常好、非常流行。通常流行歌都有一个固定的框架和思路,但我们并不想跟从这个框架……“再造流行”是我们给自己出的一道难题,但无论如何,我们心目中“再造流行”歌曲的写作方式,肯定是跟现实、跟这个时代产生关系的。
阿茂:我们觉得好听的流行歌其实都没有被流行歌的框架所困住,它们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再造流行”的其中一个含义,就是我们觉得应该有更高的标准来评价一首流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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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摄影 | 宋晓辉
责编 | 邵梓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