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傍晚下楼发快递,在批发副食的店门外,迎面遇上了一株花树。将暗未暗的天色里,它静悄悄舒展着枝枝芽芽,粉色的四瓣花在新绿的枝上不急不缓,淡然自适,像温柔和气的人站在阳光里,真是端庄明媚。
旁边有一辆货车,两个人边卸货边聊天,话题就是这株花树。一人说,天天瞧着呢,真不知道它啥时开的花,还开得那么好看。另一人说,这花树不简单,总以为它活不成,谁也没管过它呀。
岸秋 李昊天/摄
我更是惊讶,常常从这里路过,从来不曾留意这里有株花树,印象中这里就是片光秃秃的水泥地板。我向他们打听花树的名字,他们也不知道,说是两年前副食店开业时花树就在那里,似乎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也许是野生的,也许是很多年前有人种下的,当年种下花树的人早已天涯漂泊,没了音讯。而花树一旦扎下根,就认定了目标,生生世世,天长地久,痴情而深情。
花树两米外是马路,车辆行人呼呼啸啸向前行,仿佛后面有东西不停地催着赶着。我站在花树前心里暗自感叹,植物是比人耐得住寂寞的,身处这样扰攘的环境,不随波逐流,不在意周遭的轻视和忽略,它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价值,就那样宠辱不惊、自信淡定地生长着。
我想起我家窗台上的那盆薄荷,不久前也令一家人吃惊了一回。去年初夏的集市上,有养花人专卖薄荷,一盆盆绿意盎然,喜气盈盈。我们抱了一盆回家,整个冗长寂寥的夏季,因了这盆薄荷,不仅窗台上清凉美丽,也让素常的生活充满绿意和诗意。几片薄荷叶、几块冰糖、一壶冰糖薄荷茶,拿一本书闲倚在沙发里,就可以惬意地消磨午后炎热的时光。那个夏天,我们是爱极了这盆薄荷。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总是这样说,也这样狠心地心安理得。到了秋天,薄荷渐渐有些委顿了。入冬的时候,更呈凋零之状,叶落枝枯,窗台也落了不少干叶。整理窗台时,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这盆薄荷扔进了垃圾桶。家人看到了,觉得花盆不错,又把这盆枯干的薄荷重新放在了窗台上。冬日里,我们在窗台上水养了几盆青蒜苗,代替了薄荷的葱茏绿意。而薄荷早已被遗忘在窗台南面一角,因为养蒜苗,窗台搁不下,还把一盆竹子摞在了它上面。
那天,我们正准备吃早饭,经过窗台,不经意一暼,竟看到几棵薄荷从摞在它们上面的那盆竹子旁冒出来,斜着奋力向上生长,枝和叶的模样翠青得像疯长身体的少年,隐隐有一股子劲。虽然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可是,看着这样的薄荷,你无法不无动于衷。
那个早上,我们一家人趴在窗台边,为薄荷坚强的生命力,为它的风度和潇洒的气势赞叹不已。想起古人的一些诗句: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我们那样待薄荷,算是有几分苛待了,但它不理这些,到了季节,就来尽自己的本分,让枯燥的生活多几分绿意婆娑。
不要小看一株小小的植物,它身上的能量说不准在某一刻就会击中你,惊艳你苍白虚浮的人生。
来源 | 羊城晚报
责编 | 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