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锋
荷
荷叶田田,池塘里荷花长得正好。
曾几何时,我也想在家中养几朵荷花,却没有那么大的花盆。后来买了一个硕大的木质浴缸,没用几回,搁置浪费,想用来养荷。这种情结,大约是受了周敦颐《爱莲说》的影响。终于还是没有养成。
奔走于都市,余裕不多,养荷必须用心,否则阳台上一池臭水,大煞风景,也辜负了荷的洁。
横栏有荷。荷在池塘中。池塘在泥田里。泥田在原野间。周围有山,山不高。有树,绿意葱茏。这样,荷便无拘无束。
荷叶如浮萍,浮于水面。有的挨得近,如三五密友,“嘈嘈切切”,有的特立独行,在某个角落喁喁私语。但一枝花,或白,或红,或蓝,或紫,自荷叶与荷叶间,出于淤泥,不染纤尘,如心气高的才子佳人,目光仰视,眼里只有天上的云,彩蝶,飞鸟。
不知是荷的绿衬了水的绿,或是水的绿衬了荷的绿,碧水微澜,十分养眼。要知道,这已是冬季,若是在北方,池水结冰,固阴凝寒,早已是残荷败叶。
生于南方,确是荷之幸矣。
一种植物,或是一个人,处于这样一种环境,如何超凡脱俗,睥睨周遭的一切,值得探究与体味。
一条银色的小鱼,突然蹿出来,在水面游弋。鱼戏莲叶间,进而,东南西北,任着性子游。那一刻,池水更活泛了,荷也不再静谧。荷花,目光终于肯平视。
此时,身上披了温煦的阳光,很暖,甚至很热;眯缝着眼,敏感地捕捉荷细微的心思——只是,荷非我,我非荷,我怎么知道它想的是什么呢。
三角梅
有的花,有刺。南方人“讲究”,家中不种带刺的植物。
在寓所的阳台上养过一盆仙人掌,不高,一尺余耳。隔壁邻居家中添丁,乳儿整日哭叫,他们说是我的仙人掌惹的祸。不得不将仙人掌弃于道旁。
只是,玫瑰不也带刺吗?
三角梅也带刺。三角梅属于南方花木,在北方时没有见过。一般是白色,也有黄色。横栏的三角梅,却以红色居多。
一枝梅,一个人,无论怎样,终是不太起眼的。若繁密地簇拥在一起,形成一种“势”,便令人心生惊讶,即便那一刻,你本来百无聊赖,只是随便看看,这一看,目光便不忍挪开。
旅居喧嚣的城市,大概,我没有留意还有这样的花,桃红、粉白、杏黄的花瓣竞相绽放,朵朵绮丽、娇嫩,如丝绢、绵绸,枚枚叶片又薄如蝉翼,似乎吹弹可破。花朵间,尚有如幼童小拇指蛋儿大小的花苞,淡绿含黄,嫩如初生的蚕豆。几根茎子,在花朵间隐隐现现,细细的绿脉如飞针走线而成。
横栏的红花三角梅之风景,俱是人工所为。
圆形或者六角的壮硕花盆,遒劲有力的枝干,中间再撑以钢骨,顶起一大朵繁花之云。繁花朵朵,多而成势,再经过刻意的修剪、设计、摆布,其显现之状,或如凌绝顶之苍松,恣肆汪洋,或如山崖表里之根柢,盘错惊魂,或如松间石上之溪水,声急湍流,或如绿草萌萌之茵露,翠湿袅袅。
奇怪的是,三角梅花却无香。也许是我这凡夫俗子的鼻子闻多了尘寰之俗,辨别不出真香。想一想,便也释然,花和人一样,有一种优点已经难能可贵,若要面面俱佳,不仅易遭嫉恨,亦是苛求。
风铃木
风中之铃,迎风而动,所发之音若有若无,欲鸣又止,欲罢不能。
远远的,你需要侧耳听;近些,你仍需要侧耳听;即便经过,七音和鸣,你还要侧耳听。那种轻微的孱弱又清脆的音阶,令人无限遐思。
我喜欢风铃木这个名字。就像喜欢风云岭、风陵渡。或许是一个地名,我此生从未去过,但似曾相识,如远游的云燕归来。
横栏的风铃木,三四月间开花。冠金色,呈漏斗形,自然,呈风铃之状。
细细端详。花缘皱曲,像似展非展的绵柔的绢;轻轻触摸,无声无息,如云如烟。
这是一种随四季变化而易容之树。春天枝条疏朗,清明节前后开出艳而不惊之花;夏天长叶,结果荚;秋天枝叶繁盛,绿油油一片;冬天枝枯叶扬,呈凄凉之状。
凄凉美吗?
应是不算。
不过,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青年时,芳草萋萋;中年时,茁壮茂盛;及至衰朽之年,人与草木,都难逃宿命。
灿烂过,就好。
像风中之铃,沙中之驼,雨中之蓑,河中之筏。
像夫子望见的幽谷之兰。
天地生万物,赋万物以力。那力,可能很微弱,如风铃之音,但你也听见了;如喁喁虫鸣、嘤嘤鸟语,为原本静寂的原野增添了一丝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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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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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易芝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