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甄 凯 (广州市第六中学高二16班)
平生头一回坐绿皮火车。
那天,一列绿皮火车就好像从上世纪的电影银幕里驶出来一样,倏地开进了红色拱顶的哈尔滨西站。
一个被设计为大型高铁枢纽的辉煌建筑物里,猝不及防开来一列绿皮火车,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同行的游伴这样形容——有那么一点像你在珠江新城偶然碰见翻垃圾箱的拾荒老人,而这些老人还穿着很整洁的旧衣裳。
这比喻虽不恰切,倒也有几分那个意思。绿皮车显然属于已经逝去的那个年代,却仍干净整洁。
我们要在绿皮火车上过夜。隔着窗,听着绿皮火车咣哧咣哧的行进声,想象着它在黑暗中奔驰在茫茫旷野之上……隔壁卧铺间的几位大叔却开了箱哈啤,侃起大山来。
尖声细气的售货员推车经过,一面捏嗓子喊着:“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侃大山的大叔立刻应声招呼,又买了一箱啤酒。我听说过不少关于东北大叔与俄罗斯人比酒量大胜而归的逸事,看来这两箱啤酒应该只是“小菜一碟”。
绿皮火车上很不平稳,车轮与铁轨的摩擦与碰撞声响巨大。这大概曾启发了很多工业艺术家,但对我这个标准的“00后”来说,最直接的影响却是无法安稳入睡。
入夜已久,车厢内照明灯熄灭之后,车厢尾游学团的那些已逃离学校宿管阿姨威严目光的孩子们自顾自地玩起了游戏,不时大呼小叫,扰人清梦,然后就听到他们领队的训斥声……
又一阵车身剧烈抖动后,放在东北大叔床头小桌上的几瓶啤酒纷纷落地,一会就听到清洁大娘远远地推着小车,捏着嗓子叫着,急忙赶来事故现场……
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其实是要去海拉尔看草原,天亮时就到站了。我突然想,这绿皮火车一路驶向草原,它的色彩与周边果然很协调。它并不会在此停留太久,在海拉尔站放下我们,它又孤独地上路了。
看着它远去的身影,我越发觉得它的孤独。它像一个时光过客,红顶的哈西车站不是它的家,蒙古包式的海拉尔车站也不是它的家……这个世界好像已没有绿皮火车的家了。或许那种宫崎骏电影里的小站房,才会是绿皮火车最后的家吧。
至今我仍在怀念那与绿皮火车相伴的一夜。那就像是只有绿皮车才能制造出的带有魔法的一夜,那感觉是高铁所不能带给我的。
绿皮车都在慢慢退役,绿色车皮在慢慢降解。但岁月是不会降解它曾经有过的经历、记忆的。我此时,就满怀着一种对过往时光的回味与漫想。(指导老师 张 清)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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