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当代艺术家范勃:灵感来自于今天无处不在的“测温”
2020-09-13 20:49 羊城晚报•羊城派 原创
每一个人既是剧场的主角,也是观众。

文/羊城晚报记者 朱绍杰
图/受访者提供

9月12日,广州美术学院副院长、艺术家范勃的个展《无形的剧场》在北京今日美术馆举办。这是范勃近年来最大型的个展项目,在2020年举办尤其具有特殊的意义。

范勃的创作发展经历了抽象和观念化的漫长历程,力图表现不可见和不可触及的人类内心世界。近年来,他专注于对知觉及认知与心理系统的深入探讨。

2019年12月,范勃在广州集中展出了一批以药物、身体等为题材的作品。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这位艺术家又延续实验室的创作方式,探寻以艺术慰藉心灵、疗愈社会的途径。

展览现场

范勃将当下我们所处的环境比喻成一个“无形的剧场”,所以在今日美术馆的个展现场,他也将展厅变成了一个“剧场”。在这个“剧场”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道具,而身在剧场里的每一个人既是主角,也是观众。展览由四组环环相扣的作品组成。

可以说,这次展览是继范勃关于“药”的实验场项目之后,进一步延展其观念,将“药”与疗愈以及感知主题置入更宏大的实体空间中而进行的沉浸式实验。展览布展之余,范勃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采访。

“无形的剧场”以药物为引线

羊城晚报:本次个展和过去的有什么不同?

范勃:这次展览最主要的是在以前对于常人视觉感知、盲人触觉感知这两套系统关系的研究基础上,又加入了对于体感以及隐秘力量的剧场化表达。

同时,对我以前的探索也有新的演绎,比如关于日常旧物的尘封,这次特意设置了一明一暗的对照,让我们体验得更加深刻。

本次展览的展场主厅高得超乎寻常,在这样一个巨大的空间里,如何设置具有沉浸式效应的场域,我在构思和技术上都面临很多挑战。

《如影》 热感应装置、投影

羊城晚报:这个展览中的四组作品之间有什么关系?

范 勃:本次展览“无形的剧场”总体上是关于多种感知体验的集合。主厅的《降临》和《如影》所构成的是一个关于体感和隐形的力量的剧场。《降临》与疫情以来人们所遭遇的令人窒息的气氛有关,但在这种气氛中,仍然希望唤起一种有如神启的、疗愈的观照。《如影》是以热感应成像的方式,表达对室内观众以及室外周遭城市景观、人群的捕捉,与人的感知不同。

而由“体感的剧场”进入副厅,便进入到一个视觉、触觉、听觉等感知系统交叠又穿行的场域。各个部分始终以药物作为引线,眼盲以及各种感知障碍、身体隔离,意味着人体机能以及内外互动遭遇的困境;而药则是对生命体的介入和调适,它与整体的诗意表述互相渗透,以串联起“无形的剧场”中沉郁却又不乏温情的精神脉络。

作品《如影》灵感来自无处不在的“测温”

羊城晚报:本次展出的《如影》《Emmanuel》均创作于今年。疫情对您的创作有怎样的影响?

范 勃:疫情作为全球性事件,对于整个社会以及人们的生活无疑带来巨大的影响,艺术家也经受了感知和精神的极大冲击。

但我关注的不是直观的图解,而是探索怎么将疫情给予人们的心理影响以及对社会的重新审视提示出来,同时我还希望,通过艺术给特殊时期的人们以精神慰藉和心理的疗愈。比如说,《如影》中的热感应成像,和我们无处不在的“测温”体验有关。

《重返现场》药丸、药粉、量瓶等实验器皿

羊城晚报:《重返现场》等作品曾于去年在广州展出。是什么契机让您关注并创作药物、身体等方面的题材?

范 勃:首先,我对于盲人认知系统的切入是为了颠覆以前的视觉占主导地位的艺术系统,或者说我希望寻找两种感知系统之间的关系和冲突。眼盲意味着人体机能某一部分的障碍,而药则意味着对于身体疾患的治愈,于是我很自然地在盲文文本中植入药片或关于药物的名称、分子式以及身体的剖析画面

去年的《重返现场》系列作品则是将有关盲人感知系统的“绘画”、药物和器官图像、实验报告等与实验室器具等置于一起,在一个有如家居环境的空间构建起实验室的场域,以药串联起感知及至神经中枢的整体系统。

当代艺术不只是哪一个艺术门类的事

羊城晚报:近年来您的创作重心似乎发生了转向,形式也更多运用装置、实验等。它们和您之前为人熟悉的油画创作之间,有怎样的内在联系?

范 勃:我较早的绘画,的确在某种寓意性图像表达上已经建立了一套方法,但是艺术家不应该局限于形象的转译,他还需要通过自身体验和知识更新来修正自己对于世界的认知,实现观念的转型。

正是因为意识到不能拘泥于图像表述,所以我近几年的创作中就主要探索如何利用语言消解图像,超越视觉再现的局限,构建对作品新的观看和解读方式。

但是,我近些年的作品,与之前的油画当然还是有着某种内在联系,那就是揭示疏离的、被遮蔽的精神世界,只不过后来我的这种揭示不限于以视觉图像为主导,也参与了其他感知系统和媒介以及文本和图像的多重关系。

Emmanuel

羊城晚报:在其他艺术门类的创作者都求新求变的趋势下,油画创作的先发优势还能保持吗?

范 勃:的确,每一种艺术门类都涉及当代转型的问题,都要思考如何介入到当下新的语境之中。当代艺术本身就不是一个艺术门类的事情,它是没有界别的,更多考虑的是思维的方式和观念。

所以,并不是说哪些艺术门类就有着天然的优势,即便之前它有过较好的积累,大家都要面对最新的变化和问题。当然,这些不同的门类和媒介方式,正好构成当代艺术的丰富性。

创作应与时代要义相连接

羊城晚报:您也参与到最近的“沙面公共艺术季”中。作为艺术家,如何看待自己的创作与公众的关系?

范 勃:当代艺术肯定要考虑与环境、与公众的关系,并且,环境以及公众也是作品的一部分。当然,我在不同空间创作的时候仍然保持了方法论上的某种内在关联。

比如在《B2》中,我以放大后的药片造型代替底本中的盲文凸点,盲文的结构也由此转化为作品自身的美学特征,成为可视世界的“绘画”。

我的公共艺术作品《一次诗歌复制》是运用对底本的改写方法,借用草皮与泥土来呈现盲文书写,正如我们在创造社会的同时社会也创造我们。通过文本的改写与互读,完成了观众与作品间彼此的再造。

终有乌篷船吱吱哑哑

不管是室内空间还是室外空间,我们都要考虑作品与空间以及公众的关系。比如,你所说的“沙面公共艺术季”,我的作品就思考了与沙面作为租界见证西方建筑文化输入的历史,寄寓观照历史、凝视当下、面向未来的远景。

羊城晚报:在媒介日益多元的当下,艺术、文学等传统经验的受众结构似乎在改变。艺术家如何面对这种变化?

范 勃:媒介日益多元化,使得观众分层更丰富,同时,艺术、文学的形式也在发生变化,我们只能说某一类艺术或文学正在失去一些受众,而并不能绝对地说整体的艺术和文学的受众都减少了。

作为艺术家,更重要的是着眼于当下的问题,对应当下人的感受方式去谋求观念和语言的革新。但我们并不是要迁就受众,不是为了一时的效应,而是要提示出当前最为紧要的问题。只有将自己的创作与一个阶段的时代要义紧密结合起来,作品才会更恒久,并且也会得到受众最终的认可。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邓 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