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薛江华
通讯员 阚淼、李上松

几天前，记者打通老马的电话，那头响起高亢又略带急促的声音，原来老马正在装修工地上搬砖，所以有点气喘。现在距离老马出狱已经整两年了，他这次是铁了心要开启新生，“哪怕去讨饭也绝不犯罪了！”老马在电话那头斩钉截铁地说到。

老马今年60岁，江西吉安人。2017年因盗窃罪在河源监狱服刑，这是他的第十二次服刑。从25岁第一次服刑到现在的34年时间里，老马频繁地出入看守所、监狱、劳教等监禁场所，几乎是吃了半辈子的“劳改饭”。

2018年7月10日，老马结束了第十二次牢狱生活，将重新返回社会。临出监，老马也有自己的顾虑：兄妹能否接纳自己？乡亲们会不会瞧不起他？没有生活来源会不会走上“老路”？自己被注销多年的户口还能重新登记吗？……

半辈子的“劳改饭”如何开始新生活？
监狱长谋划“拯救老马”行动

这一次的他，还会重蹈覆辙吗？老马能否顺利“归途”？这些问题，早早就在河源监狱长华桦的脑海里反复浮现。为了避免老马“马失前蹄”，监狱在老马出监半年前就开始谋划“拯救老马”行动。行动分监内和监外两步实施。

监狱内，监狱长和分管教育改造的副监狱长多次找他谈话，对他给予关心和鼓励。监狱辗转联系到他的家人，让他们在电话中沟通，并请他们来监狱探视帮教，断了多年的亲情重新续上；引导他背诵《弟子规》等传统经典，邀请专家来监狱对他的心理问题进行矫治……

监外行动同步进行。提前几个月，监狱就开始派人到老马的家乡走访，并积极协调吉安当地的公安、司法、镇村，制定了安置方案。老马出监，监狱将派警察送他回家，并协助老马安家、上户口、找工作。

2018年7月10日那天，监狱特意为老马准备了出监欢送仪式。老马所在的监区警察还专门为他捐赠了一笔生活费，还贴心地为他准备好了新衣服和一些河源特产作为回家的手信。老马很感动，只有小学二年级文化水平的他，在临别的感言中，用浓重的江西口音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话没说完，就泣不成声，他频频地鞠躬，感恩这里的警察和同改给自己的帮助。

20岁误入歧途，铁路线上“谋生计”
30年牢狱，蹉跎了青春也错失爱情

广东河源到江西吉安，全程近600公里。高速路上，老马细数了沿途各个火车站的特点，甚至连票价都一清二楚，老马说这是他多年来在铁路沿线“营生”的经验积累。

老马自小出生在一个贫困家庭，他二年级读完就辍学在家，下地干活。79年的时候，他刚满20岁，那个时候的木头很值钱，他就去偷木头，结果被抓到了，还判了刑。从那次开始，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此后的40年间，他的绝大多数时光都是在监狱、看守所和劳教场所度过的。

后来，他离开家乡，开始在铁路线上谋生计，主要靠在火车上偷乘客的钱财为生。他回忆说，每年春运的时候，他都会发笔小财，那会车厢里乘客拥挤，带的财物也多，很容易得手。当问及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技能，他说，其实主要是靠大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含量。

但铁路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一来二去，老马“落马”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他就在出来后接着干，再被抓，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他回忆说，曾经有两次，在法庭上遇到同一个法官，其中一个法官宣判完后，还对他说，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在法庭上遇到你，以后要好好做人。

一开始，老马其实还是有盼头的。他曾经有个组建家庭的机会，后来错失了。他曾经有个女朋友，两个人感情很好，等了他很多年，但他在1988年临出狱前，参加了监狱打群架，结果自己一伙的一个犯人受了伤，后来竟然因为破伤风死了。这次恶性事故后，他加刑11年。他的女友失望至极，在1989年结婚嫁人了。此后，老马的人生没了啥牵盼，就走上了破罐子破摔的路。

让老马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监狱生涯的最后一站，他遇到了关心在意他的人，而且还是警察，带头的居然是监狱长。他对记者说，特别感恩监狱长华桦，他不仅数次找自己聊天，关心他，还请了好多专家来做他的思想工作，“每个礼拜都有人来找我。”以前的老马，脾气火爆，一触就燃。现在的他，懂得冷静和退让，这也是现在的他能被家人重新接受的重要原因。

家人支持，浪子回头金不换
立下目标，赚踏实的钱安享晚年

回到家乡后，他和87岁的姐姐时隔三十多年后首次相聚，老姐抱着他哭了，让他好好生活，可别再犯错了。家里的侄儿男女都很懂事，家庭第一次大聚会上给他敬酒，给他买衣服还包红包。侄孙辈的孩子们都亲切地叫他爷爷，抱着家族里的第三代，他流下了五味杂陈的泪水。

现在的老马和过去判若两人了，他给记者讲了两个小故事，一个去年和一帮老朋友在井冈山聚会，他捡到了一个新手机，他把手机交给了景区管理处，拜托他们找到失主。还有一个是他在装修工地搬运材料的时候，在电梯里捡到了一部手机，他就等着，结果真的有一个年轻的姑娘过来找手机，他就把手机还她了。他说现在自己只赚踏实的钱，不会再有啥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出监后，老马决定和哥哥一起到装修工地上做工。他日常的工作就是在装修的工地上搬东西，装修结束后的卫生打扫。他告诉记者，去年行情好，他每个月都能赚到六七千块的工资，今年因为疫情影响，没啥事做，开工后每个月只有四五千块。

他现在是五保户，每个月有几百块基本生活费，对于未来，他信心满满，并立下目标：赚点养老钱，再回老家盖个小房子安度晚年。(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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