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六口战胜新冠病毒,医学副教授用“少女风”漫画记录武汉人战疫
2020-05-06 16:36 羊城晚报•羊城派 原创
“与病毒搏斗25天,我把生死看得更诙谐”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曾璇
图受访者提供(晃荡猪妈手绘)

未满50岁、年富力强的沈延春从未想过自己会离死神如此之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红”了。

4月份,一组漫画+日记实录的网文刷屏武汉人的朋友圈。笔名“晃荡猪妈”的沈延春就是网文的作者。她笔下与新冠肺炎搏斗的过程令人感同身受,与家人的生离死别催人泪下。

“经历了生死,我更爱这个国家了。”这位“晃荡”过全球多个国家、出版过涂鸦旅行记的江汉大学医学与生命科学学院副教授,最近接受羊城晚报记者专访,细述自己与家人在这场战疫中的个人经历与感悟。

全家六口陆续发烧

镜头拉回2020年1月17日。

那天,沈家人接到医院的一个电话。原来,沈延春97岁的外婆年前一直住在武汉某医院的老年科病房。医院通知,老年科有人出现发热症状,病房要改为发热门诊,请家里来接人。

沈延春回忆说,回家后,老人一直喊冷,“现在回想,当时外婆大概率感染(新冠病毒)了。”沈延春说,老人病情变化非常快,还未来得及送院便与世长辞。

由于已97岁高龄,又临近过年,家人只是小规模为老人治丧。但是,1月22日一早,弟弟在家庭微信群中说自己发烧了。沈延春也赶紧量了体温,37.7℃,“但我没有任何发烧的感觉和明显症状。”接连两天,她70岁的小姨、姨夫也相继出现低烧症状,丧礼后回到上海的沈母也开始发烧,一测核酸:阳性。“幸好母亲在上海,得到了非常及时而充分的救治。”

沈延春的先生也“中招”了。但沈延春出身医学世家,爷爷奶奶都是武汉协和医院的名医,作为医学博士、肾病内科副教授,她开始十分淡定:这应该就是个“大号流感”。“此病没有特效药,我症状也不严重,相信可以在家治愈”。

所以,亲友们、同学们、学生们都行动起来帮助找药,把医院当时用于治疗新冠肺炎的各种药物买齐,挂到了她家的大门把手上;还有人找中医开了药方、送上了消毒液、制氧机。

而她也发挥医生的专长,组建“武汉2020抗疫”微信群,把已出现症状和密切接触的亲友拉进群,每天早中晚发布体温数据、自我感受、服药情况,根据亲友病情的变化,她再提出治疗方案;同是医生的先生则指导大家进行呼吸训练,提高肺功能……

死生在于一张床

即使如此,她还是度过了永生难忘的大年三十:一家三口分别隔离在自家卧室、客厅和上海的出租屋。“没人有心情看春晚,欢聚、团圆、轻歌曼舞,小品相声,好像都与我们无关,只能通过图片的共享来完成一顿团年饭”。

为了不让远在上海的女儿担心,每次和女儿视频之前,都要梳头打扮一番,强颜欢笑:“丫头……别担心,别忘了你妈妈我是医生呢……放心哈!”其实说完这番话,她就不得不转头去吸氧。

熬到年初五,她已开始出现呼吸窘迫的情况。在家人陪同下,她艰难地前往自己所在大学的附属医院,医生表示,已经转成重症,这种情况必须得住院。但医院还在改造中,只能把住院证开好,回去等通知。她求助社区及其他医院,得到的答复也是要“等待”。

“我那张救命的病床在哪里?”她离病床最近的一次,是和一位感染的朋友一起去医院。可院长对她说:只有一张床位。朋友病得更重,所以,她把机会让给了朋友。

忆起这些,“当时是有些绝望和怨愤,觉得自己平白无故怎么摊上了这个病,求医不得;现在多了几分理解:医院不是不想收治,但当时确实已容纳不下,只能改造好一个病区就多收一批病人。等到全国医疗队驰援,武汉从初期的手足无措中醒来,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观”。

沈延春在生病九天后,终于住进了由医院神经内科临时改造的病房,一入院即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也曾经给危重病患开具过,大部分时候是由家属签字确认。而现在,只有我自己知道,且需要瞒着家人。我拿起了笔,在自己的‘病危通知书’上签上名字,仿佛签下一纸战书,向死神宣战,我必须勇敢,必须坚强,这是一场必须打赢的战役”!

既当病人又当医生

令她没想到的是,死神的魅影就在身边飘荡——三天内,六人病房里两位病友接连离世,一位病友危殆。“从医多年,上过解剖课,亲自开过死亡证明书。但作为病人,躺在这样的病房内,心里还是异常害怕,更无法想象其他病友的心理,无人说话,没有人想交流……”

面对死亡,作为医学博士,有多年临床医学教学经验的她,心里升腾起强烈的责任感:我必须有所担当!否则我们不被病毒拖垮,也会被恐惧拖垮。于是她在病房内当起了“临时医生”:给病友普及医学知识;把病房当成教室,分享治疗过程;监测病友的情况,一察觉不对劲赶紧按铃叫护士……渐渐地,她成了这间病房的“主心骨”,大家觉得只要她在,就像吃了定心丸。

入院第16天,医生告诉她,肺部情况明显好转,两次核酸检测都是阴性,符合出院标准!她成为所在病区第一批出院的病人。

“每一天都是新生”

“发病第25天,入院第17天,我出院了!出院了!出院了!我会在武大的樱花树下,看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会走街串巷寻找地道汉派美食,蹲在路边喝一碗藕汤;会再度走上讲台,跟我的学生们讲讲医生的责任和担当!”

沈延春说,如果没有国家倾尽全力、不放弃一个病人,武汉不可能在这么高感染率的情况下,争取到相对较低的死亡率。仅以她家为例,全家六人感染,三位长辈都年过七旬,却都闯关成功。“康复后,我常想,捡回了这条命,我能为国家做点什么?为别人做点什么?可惜我还在康复期,想当个志愿者都不获批。”她说,她想得更多的,是日后在自己的专业中,为国家培养更多医学人才,提升他们对生命对自然的敬畏之心。“我要现身说法,讲好这一课”。

出院第二天,她便开始奋笔疾书,还配上了几十张手绘漫画。这趟生死攸关的“旅行”中,她在家人朋友陪伴下,在医护人员的治疗下,闯关打怪,最终战胜死神,她忍不住要用文字和画笔记录下每个瞬间。

这组“回忆式日记”,用她以前发表旅行日记的公号推出后,引来包括出版社在内的各方追捧,被喻为“麦兜式的画风里透着喷薄欲出的少女心”。

疫情、死亡是沉重的话题,用漫画的形式表现会否有些“轻飘”?沈延春说,跨过鬼门关,她可以把生死看得更诙谐,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当时的窘迫、恐惧、生离,创造属于自己的特色,也希望读者在阅读中不只看到沉重。

沈延春目前自觉恢复良好,作为一名大学教师,学校尚未复课,但她已积极复工,给学生上起了网课。除了徘徊生死间的记录,她的旅行日记也还在同步更新,“对我,每一天都是新生”。(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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