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蒋隽
图/受访者提供

“围栏里有一只黑色的狗，带着一脸的忧伤与愁苦，正趴在围栏边朝我们狂吠。似乎是因为寂寞和孤独。”

“这些花花草草世世代代生长在这里，它们还将更长久地生存下去，把无意义进行到底。田野，美丽又哲学！”……

这是广东实验中学荔湾学校一名初一男生，因疫情寄居老家山野一月后，写下的6267字作文中的句子。

这篇文字震撼了身为广东省语文名师的校长丁之境，“一个我从未觉得擅长写作的孩子，只因一个月的山居生活，写出6000多字的作文，文采哲思兼具、字字耐读！” 这不由让他感慨最好的课堂来自生活，让他反思当下教育的得与失。 

山居一月见自己，放灵魂

作文的主人是14岁的高梓涵，1月22日他随父母回到福建老家，本来打算待5天后，到成都参加英语比赛，结果因疫情不得已之缘，拥有了一段山居岁月。每天，在爷爷奶奶家的院子里砍柴种树、田野奔跑、看花朵和星辰日月……

“以山为居，草木为邻，鸟兽为友，栉沐清风，枕月而眠，尽享人间余闲。” 高梓涵在作文中记录，“每天清晨，我们都从采育场的住所走去奶奶家的老房子吃饭。这段路程，总是让我们迷恋其间，十五分钟的路程我们往往要走一个小时。”

“站在田野里，天空总是那么蓝，旁边的小溪总是那么澄澈。走在田埂上，稻田边，我经常能发现许多埋没在世俗中的东西。”去爷爷家的路上，爸爸随手拔下一棵蕨类告诉我，他们小时候，就是用这种蕨类的根部来当橡皮擦的，还示范给我看，真的擦掉了我本子上的一个字，太神奇了！”

他看黑狗、公鸡，“那只领头的公鸡永远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抬头挺胸，毛色金黄，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居然能感觉到有隐隐约约的金光在闪烁。鸡冠特别挺立，就连叫声，也是其他公鸡无法比拟的。”

乡间的日子，没有了补习班、练琴、繁重的课业……日子缓慢、平静而有趣。只要太阳没下山，他就能一直在院子、田野、山间游荡，乐不思蜀。

每天最爱的是砍柴砍竹子，“爷爷去年从竹山砍下来的整根整根干透了的大竹子，爷爷说竹子收入不高，改成种杉树了。于是，这些竹子就成了家里的柴。” 努力的砍啊砍啊砍，可竹子就是不断，让人十分生气，他观察爸爸的动作掌握了诀窍，“抓着柴刀柄接近末尾的地方，刀刃与竹子呈大约45°，刀起刀落，一气呵成”。第一次成功后高兴得在院子里上蹿下跳，就此练成了双臂小肌肉回到广州。

在稻田里，有许多像蓝色小眼睛的蓝点，隐匿在杂草从中，眨着眼睛在笑。这让他想起了一句背过的诗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晚上的田野，他把目光投向夜空。“那满天的繁星，真的太壮观了！北极星、北斗星，还有……恕我没见过这么多星座，真的叫不出名字了！密密麻麻的星星们布满整个夜空，仿佛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狂欢，完全不给黑夜一点空隙！”整条绿道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绿道右边广阔无垠的田野，白天让我心生欢喜，这时候却空旷得让我害怕。”

他跟爸爸、爷爷上山种树，“一上午的时间，总共种了47棵小树。其中有半数的时间是在山林里穿梭，寻找适合的地点，处理石头和土块。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农业劳动的苦与乐。’”

在作文的最后，高梓涵写道：“久居于城市，每日奔忙于学业，自顾尚且无暇，山居更是奢望。但山居岁月，心寄山间，我和山间的各种生灵对话，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然后看到了一个很不一样的自己。庆幸有个故乡，故乡有座山林，可以安放灵魂。”

校长点评：文采哲思兼具、字字耐读

高梓涵的妈妈告诉记者，平日在广州孩子被学业和补习班填满了，“每天练琴，周末补习语数英和上钢琴课，只有周六上午空闲。”这次意外的山居时光，孩子有了不一样的成长，让父母的教育方式也产生了新的认识，“初一上半学期他有点烦躁，也许是升初中的不适应和课业压力，但这次回来以后，平静了很多。”

妈妈决定，以后的寒暑假尽量少上补习班，“空出来的陪孩子出去，多接触生活、感受生活。”

 校长丁之境看到高梓涵的作文后，激动了一晚，“一个我从未觉得擅长写作的孩子，只因一个月的山居生活，写出6000多字的作文，文采哲思兼具、字字耐读，让我很震撼。” “初中语文老师平时习惯训练学生写七八百字的作文，因为中考作文是1000个格子，作文不宜太长或太短。”丁之境介绍，受考场写作规则的限制，高梓涵第一次交上来的作文并不亮眼，丁之境对他进行了写作方向的点拨，并建议他以山居笔记的形式自由写作，取消一切限制。几天后，丁之境收到了这篇让他激动半宿的文章。

学生的这次写作实践也引发了丁之境对教育的思考，“在课业压力下，孩子原本可以接触大自然、探索世界奥秘、阅读的时间，在分数权衡之下被分配给了报班、补习。可是，孩子没有时间接触外面的世界，就不能认识这个世界，生命潜能的东西不能发挥，很多孩子的天赋也许就被压抑或戕害掉了。教育的真正价值与成绩、功利无关，只与生命的自觉与警醒有关。我们应该创造性地运用好‘生活’这个大课堂，‘世界’这本大教材，引领孩子获得更全面、更生动的锻炼和成长。” 

关于作文教学，他建议语文老师和家长们：“一定要鼓励孩子们爱写，多写。尤其是非毕业班的年级，不用太在意一时的作文分数。更加不要为了分数，束缚孩子自由写作的乐趣。”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解素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