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宋昀潇
实习生 程政锟 李可儿 沈安荞
4000多亩的中华鳖养殖场里,1300万头中华鳖静静地沉在水底,养殖户刘财灵看着它们叹口气:“我从1996年开始养鳖,却是第一次遇上没有交易的市场。”
3月2日,广州市人大征求《广州市禁止滥食野生动物规定(草案征求意见稿)》,其中明确禁食野外环境中自然生长繁殖的陆生野生动物和人工繁育、人工饲养的陆生野生动物,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以食用为目的人工繁育、饲养禁止食用的野生动物。
按照规定,即使是人工饲养的蛇、牛蛙等,未来都有可能消失在老广们的餐桌之上。有业内人士呼吁,当前急需明确野生动物概念,补充相关名录。
特色餐饮店大门紧闭
水产市场已无龟鳖踪迹
2月29日,记者来到位于岗顶地铁站附近的榕记蛇宴(保利中辰店),发现该店暂未恢复营业,而附近的大部分餐饮门店已开门揽客。
无论是该店大门,还是保利中辰广场上方悬挂的多个榕记招牌,均已将与“蛇”“龟”有关的字眼抹去。在该店大门旁,一张红纸遮住了“专注蛇宴”中的“蛇”字。而在更高处的大型招牌,不仅涂掉了“蛇”字,还用红色油漆涂掉了“龙凤龟煲”中的“龟”字,甚至直接用大片红色遮挡住了招牌图片中带有蛇肉的部分。
保利中辰广场相关人员告诉记者,这些遮挡工作都是在本周完成的,“可能是现在不给吃蛇了吧,前几天他们找了吊车过来,那些人是在吊篮上把那些蛇字涂掉的”。
以牛蛙为主菜、以鳄鱼为主题的餐厅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蛙小侠(高德置地店)负责人杨先生告诉记者:“全店人均在等待,现在有文件说牛蛙和甲鱼或会被列为野生动物,所以要等到出文件明确不禁止后,我们才敢恢复售卖。”他还说,最希望的就是牛蛙不被禁止,“如果以后真的禁止吃牛蛙的话,我们只好换一个品类经营了”。
记者来到位于北京路光明广场楼上的鳄大大鳄鱼音乐餐厅,发现餐厅大门紧闭。
曾有烤鳄鱼出售的“诸锣记烤串”五羊新城分店也暂停营业,门口贴有“不堂食、仅外卖、谢配合”的字样,记者试图拨打店内电话叫一份外卖,但多次拨打都显示无人接听。
在黄沙水产市场,龟、蛙、蛇、鳄鱼等品种的商铺被通知相关产品自行销毁,多家专卖店铺铁闸门紧闭。
“史上最严”野生动物禁食令出台
自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禁食野味”呼声不断。
2月24日,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六次会议表决《通过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明确自2月24日起,在原有法律禁止食用野生动物的基础上,全面禁止食用“国家保护的有重要生态、科学、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以及其他陆生野生动物,包括人工繁育、人工饲养的陆生野生动物;全面禁止以食用为目的猎捕、交易、运输在野外环境自然生长繁殖的陆生野生动物。
“这项《决定》适用到新的野生动物保护法修改、实施之前。”北京林业大学生态法研究中心主任杨朝霞表示,《决定》对于可食用物种范围限制十分严格,仅在第三条中“留了一个口子”,如果能列入畜禽遗传资源目录的人工繁育动物,就移出野生动物的范畴,按家畜家禽管理,适用畜牧法的规定。
“然而问题是,只有畜禽类人工繁育动物才能纳入目录,但爬行动物、两栖动物、昆虫呢?这些都进入不了这个目录。”杨朝霞告诉记者,比如广东常食用的龟鳖蛇类皆因不属于畜禽而无法进入畜禽遗传资源目录。
就在《决定》发出第二天,深圳便发布了《深圳经济特区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动物条例(草案征求意见稿)》。该《征求意见稿》不仅给出了禁食的“黑名单”,而且直接制定了可食的“白名单”:猪、牛、羊、驴、兔、鸡、鸭、鹅、鸽及深圳市人民政府决定可以食用的其他家禽家畜,以及依照法律、法规未禁止食用的水生动物。
野生动物易携带细菌
应从源头上切断消费需求
在深圳禁食条例征集稿附带的相关说明里明确表示:野生动物无论是保护类动物还是非保护类动物,都容易携带细菌、病毒、寄生虫等病原体,容易引发疫病传染。通过立法全面禁食,从源头上切断消费需求,是为了降低来自野生动物的疫病传播风险、维护公共卫生安全。
“我明确反对商业利用野生动物,因为这违背保护野生动物的初衷。”2月10日,世界动物保护协会科学家孙全辉博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野生动物保护是一项公益事业,但在中国被当作产业来管理和经营,甚至有些人打着驯养繁殖的旗号,大肆从野外捕捉野生动物,再放入养殖场中伪装后贩卖。
在孙全辉看来,2014年农业部门公布的《国家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名录》共包括了159个动物品种,包含猪、鸡、鸭、鹅、牛马驼、羊和其他品种七大类,囊括了所有传统意义上的家禽和家畜,足够市民食用。
“这些种类已完全适应人工养殖,无论是饲养技术还是行业监管都相对完善,食用的安全性能够得到充分保证。但是,我国发展特种经济动物养殖的时间只有几十年,这些动物没有被驯化,我们对它们的认识和了解也非常有限,在疫病防控、饲养繁殖、行业监管等方面存在较大挑战,食用这些动物自然风险较大。”
可设食用三级目录
尽快明确野生动物概念
“对野生动物缺乏明确定义,这是当前的症结所在。”广东省生物资源应用研究所研究员胡慧建告诉记者,普通市民提及野生动物时,往往指脊椎动物,甚至只指哺乳动物,这就造成了普通人与专业人员理解中的巨大差异,“任何与管理和法律法规相关条款不明确的定义极易造成理解偏差,而在实际管理中造成混乱”。
胡慧建提出,按照现有的野生动物保护法并没有考虑到将野生动物与人工繁育动物区分,从而导致在法律实施和保护管理中,野生动物概念泛化,认为只要是家禽家畜外的动物皆为野生动物。“人工繁育成功的物种不应再称为野生动物,而是人工繁育动物。”
杨朝霞则认为,野生动物的禁食问题应按照“禁食的动物”“可食的动物”“倡导不食的动物”的三分法进行分类施策,没有必要一刀切禁食所有野生动物。
“家禽也有生病的,猪瘟、禽流感、疯牛病,等等,难道平时也不让吃猪肉、牛肉和鸡肉吗?”在他看来,像蝙蝠、穿山甲、果子狸等可能引发重大新型传染病的物种应该纳入“禁食名录”。老百姓喜爱的跳跳蛙、甲鱼等吃了很多年也没有科学证据证明会引发传染病的人工繁育动物,则可纳入“可食名录”。至于其他既不属于“禁食名录”也不属于“可食名录”的动物,建议不明文禁食,但倡导人们不予食用。
养殖产业链深受影响
单龟鳖行业产值超403亿元
事实上,禁食后受影响的不止是食客与食肆,还有上下游配套产业链。
据广东省龟鳖养殖行业协会提供的数据,广东龟鳖养殖在全国中拔得头筹,从业人员26.56万,产值合计403.3025亿元。从龟鳖的饲喂及捕捞工人、包装运输、用品制造商、饲料厂家到相关机械制造商,涉及产业极广。
榕记董事长王国辉告诉记者,饲养蛇的农户多来自贫困山区,是当地的重点扶贫项目。
“对于养殖不应该一刀切,应区别地对待。”国际龟类保护指导委员会委员史海涛赞成政策的出台,可仍表示出担忧,“比如巴西龟,被誉为100个最厉害的外来入侵物种,其养殖规模极大且成熟,如果限制交易,养殖户可能会因为经济利益大量放生、弃养,而对生态环境造成极大危险”。在史海涛看来,政府应提供1-3年的转型退出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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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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