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原创力下降:对不起,你的荣耀我没法分享
2020-02-18 22:40 新民晚报
观众从这些电影中收获的只是技术层面的“新、奇、特”,不是真正的感动。

图说:《寄生虫》海报 官方图

为什么要关注奥斯卡?用马丁·塞科西斯的话,真正的电影是关于启示的,包含美学、情感和精神上的。遗憾的是,这届奥斯卡没有给这位殿堂级导演哪怕一个奖。在我看来,好莱坞宁可把大奖颁给一部打着字幕的外国片,与其说是一次颠覆,勿宁说是一种分裂。

对《寄生虫》的逆袭,不可过度解读。作为好莱坞的好学徒,韩国电影对这份迟到的“情书”,自当荣耀。奉俊昊收割的是半岛电影人数10年的播种。

然而,对于好莱坞而言,不啻是失落。近10年来,美国电影的原创能力和国际影响力都呈现下降态势,未来面临三大挑战——新兴传播渠道崛起对传统电影创制格局的冲击;技术主义对内容创作理念的消蚀;日益垄断的电影资本对独立制片的影响。

今年的奥斯卡,虽被认为是“大年”。但我们看到了诡异的“错位”。流媒体平台和传统电影制作公司的“植物大战僵尸”仍在上演续篇,只是角色在互换。奈飞(Netflix)公司凭借《爱尔兰人》《婚姻故事》《教宗的继承》《美国制造》等作品,总共获得24项奥斯卡提名,超过迪士尼的23项和索尼的20项,名列电影公司提名首位。

的确,这是一次里程碑式的事件,标志着奈飞作为流量媒体公司,无论是内容质量,还是制作品质,已可以和传统公司相抗衡。

如果说,去年的一部《罗马》让观众领教了奈飞的制作实力,那么,今年的奈飞更像是一位创作观念上的逆行者,他们推出《爱尔兰人》和《婚姻故事》这些针对中年和中产白领的电影,让人无不缅怀《教父》和《克莱默夫妇》,体现了回归传统和重视原创的复古风。

同样错位的还有技术和内容。奥斯卡的最佳视觉效果奖,从来不是什么重要奖项,但却是一个风向标。2017年詹姆斯·卡麦隆的《阿凡达》开创了全3D电影类型后,好莱坞便开始热衷于各种CG技术的试验。

2019年,电脑合成的非人类角色开始成为银幕主角,《战斗天使》里的阿丽塔,《狮子王》里的真人版辛巴,李安的《双子杀手》亦深受这种风潮的影响,技术主义盛行的好莱坞,对电影创作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观众从这些电影中收获的只是技术层面的“新、奇、特”,不是真正的感动。

大量的电影创作人员把精力和资本投入技术研发中,付出的代价就是文本价值往往被忽略了。

以今年获奖的《1917》为例,这部电影的艺术价值在于对战争类型片叙事方式的探索,它融合了公路片的样式和战争片的语汇,如同前几年的《鸟人》一样,“一镜到底”的拍摄方式,“幽灵视角”的画面剪辑,不仅真实还原战争的血腥场面,更大的目的还在于探索内心,塑造角色。

奥斯卡,说到底是讲基本逻辑的,任何电影技术的革新都需要有优质内容作为支持,离开后者,创新就成了没有灵魂的奇幻漂流。

从去年的阿方索·卡隆到今年的奉俊昊,奥斯卡异域风情愈发浓郁,固然有其包容开放的一面,但也暴露出好莱坞独立制片空间日益萎缩的问题。以“雇员”身份活跃洛杉矶的墨西哥影人,以“学生”姿态逆袭好莱坞的韩国导演,都无法改变好莱坞“超英独大”的事实。

我们看到,2019年的北美电影榜单中,北美电影市场十强全是续集、衍生电影或者经典IP重拍,百分百的原创作品一部都没有。原创没落和独立制片衰败唇齿相依。首先从文学性不再提供温床,美国电影杂志《综艺》披露:通常,好莱坞电影百分之五十都是改编作品,大部分从以往的作品中获得灵感。

而现在,漫画和电子游戏成了新生代大片构思的势力代表。本届奥斯卡摘取最佳男主角的《小丑》就是一部漫改作品。原创没落,还和高度垄断的生产格局有关。2020年,随着迪士尼收购21世纪福克斯,标志好莱坞电影回归大制片商的制作模式。

我们看到,在迪士尼公布的未来5年的动画及真人电影计划中,大部分是系列电影以及经典动画片重新推出真人版,好莱坞5大生产商之间的竞争已经演变为IP数量的对决,拥有最多IP的优势在于拥有最多且随时可以拿来炒冷饭的食材。

作为曾经一个最富创造活力的电影公司,迪士尼并购战略的大行其道,表明“拿来主义”已成为好莱坞商业电影的主流思想。

大部分中国人对奥斯卡的记忆,搁浅在上世纪90年代。好莱坞有史以来的百部经典电影排行榜上,那个黄金年代共有23部电影入列,5部进入前20名,而本世纪前10年只有12部电影入列,没有1部进入前20。

这也许就是马丁·西科塞斯们所纠结的“好莱坞往事”,充满着灵与肉的分离,贯穿着痛苦和荣耀:既期望通过互联网获得大量资本投入和流量支持,却又恐惧于上亿观众的流媒体平台对于传统利益格局的抛弃。

无法改变的是趋势,互联网上传播的作品不断地被替代、创新和超越,过去的一切速朽,所有内容的生产、传播和消费环节都面临空前的过剩,原创力将是最为稀缺的元素。

来源 | 新民晚报
责编 | 孙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