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记》:周涛小说中的时代与人心
2020-01-12 14:37 羊城晚报 原创
说《西行记》在语言上承袭了周涛诗歌和散文的优良品质,营造的艺术意境是诗性的暖色调的

撰文/潇湘客

《西行记》是著名作家周涛公之于众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作为已经成名的诗人、散文家,挑战自己曾声称并不擅长的文学体裁,需要勇气。年逾七旬,古稀长者,尚且如此劳心劳力,可叹、可赞。

文学即人学。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成败荣辱,永远是文学艺术特别是小说的题材和主题。《西行记》再现了一连串人物,这是周涛以前的文学作品不曾有过的。《西行记》中,绝大多数人物的身份和生活都很普通,机关职员、公安警察、乡镇干部、中学老师,如此等等。只有一个人物例外:姬书藤。

姬书藤职务不高,工作能力也并不显得多么与众不同;入党和提拔,进步速度甚至赶不上王镰、哈皮;论官场的成熟与老到,也不及成志敏;日常生活中,更显得稍稍低能,家务琐事全靠妻子打点料理。姬书藤的不寻常在于:心气之高,他人莫及。

仿佛卧龙先生预测诸葛四友的人生前程,“公等仕进可至刺史、郡守”,姬书藤的好友同事,最终大多都当了官。但姬书藤自己,志不在仕途,既没有自比管仲、乐毅,更无意攀附姜尚、张良。他知道,由于父辈的原因,在那个年代,官场对于他就永远屏蔽了。

为官从政,不能,亦不愿。尽管现实生活官场的功名利禄,时不时诱惑和影响着他,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同时生活在现实世界和文学精神世界两个领域,对自己的天赋和才华极富自信,只是认准了文学。他就是野马群里最桀骜不驯的那一匹,只愿在文学的荒野尽情恣肆,而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则显得温顺平凡。

可以预见,广大读者对姬书藤的兴趣和关注,恐怕不完全局限于他在喀什噶尓的经历,肯定还会延续到小说故事结束之后:一个人能否以及如何,朝圣一般虔诚地初衷不改,一步一个脚印,走完自己的心路历程。

《西行记》诸多人物中,塑造最成功的,当数庄延。通过小说对话和叙述,读者不仅对庄延有一个外在轮廓性的认识,还通过一些事件和情节发展,感受到她的性格特征。庄延身上汇集了中国传统女性诸般美德,真实而温馨。

但《西行记》的主题词并不是女性。无论周涛笔下的庄延多么高尚、贤淑、真实和亲切,无论周涛怎样不吝以最美好的词句赞美神圣的女性,其构思的重点、其冷峻的思考、其深刻的剖析,还是在男人。

男人一辈子都绕不过去的字词很多,输赢成败无疑是最鲜明、最显赫的一个。《西行记》里讲述的人物故事,就男人而言,其结局莫不带有输赢成败的烙印。其中主要人物姬书藤、屈铭、成志敏、程墙,可以看作相互映照对比的两组:一组姬、屈,喜好文学;一组成、程,专事从政。

喜好文学的,若想成功,需要具备很多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天赋。天赋这玩意儿,说不清,道不明,既不能遗传,也不能授受。然而存在,并通过作品被他人感应。屈铭很热爱文学,创作也很勤奋努力,但限于天资,所以不成(如果我们把成功定义为结果而不是过程的话)。

专事从政的,成功也需要很多条件,其中最关键的,是势。势这玩意儿同样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大约可以理解为古人说的天时地利人和诸多因素的集合总成。

天赋侧重个人内在特质,势则主要指外部环境和条件。诚然,文学成就需要天赋,也需要适合文学创作的外部环境,需要势;政治事业需要因势利导,也需要个人的从政的天赋才能。只是,就输赢成败而言,在各自领域中,势与才所占的权重有所不同。

严格说来,从政和从文,是不好比较输赢成败的,毕竟不同领域不同行当,用《西行记》里的话来说,是不同的人生道路。所以,成志敏与姬书藤,无所谓谁服不服,各得其所而已。

真正与成志敏构成对比的,是程墙,可谓一块硬币的正反两面。单行本里的程墙,着墨甚多。这是一个悲剧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悲壮也不为过。他并没有出卖姬书藤,所以不是一个小人;他没有选择苟且偷生,所以不是一个懦夫。

他也是很能吃苦很努力向上很爱读书学习的,正常环境下,未必没有出息。但程墙以生命终结表示认输了,那个活了93岁的“三八式”老干部屈铭,一直保留着他的日记。

人生输赢成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外部环境条件。常常,这些环境条件又不由自己个人掌控。很明显,作者周涛无意描写展示当时的物质匮乏和当地恶劣的自然天气条件。周涛侧重关注的,是人物的内心感受。姬书藤感觉的苦,是心灵的苦。这种内心的苦楚、迷茫、失重感,与煎熬无异,是谓大苦。

不经意间,《西行记》通过西域南疆喀什噶尓几个小人物的人生境遇,折射反映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发生在神州大地上的重大历史事件和变革。论成败人生豪迈只是一句口号。

任何个人,都是渺小的,小到如同激流中的水珠。《西行记》第四十一节引出了虚无一词。人生无常,旦夕祸福。运气本身就是虚无的影子,何况处在那个年代?

长篇小说《西行记》语言特点非常鲜明。大量的议论,极富感情色彩,又不失哲理。几乎每一个人物出现,每一个故事告一段落,每一个时间情节的节点,叙述之后多有议论。这种议论的铺陈,也许来源于作者平素大散文的写作惯性,语句流畅,个性鲜明,鞭辟入里,警句频出。

人物对话生动,既凸显性格,又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无疑,小说《西行记》在语言上承袭了周涛诗歌和散文的优良品质,营造的艺术意境是诗性的暖色调的。激情的议论和对话犹如火山迸发,热力四射;冷静的叙述和描写又如熔浆漫汗,移动缓慢然而坚定,且灼人。(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
责编 | 郑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