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开始,做了几十年的读书人,后来又一直教书、编书、写书,就是已经过世的刘锡庆先生所说的“四书”,一路行过,说先后进过几百家书店,不是很夸张。在书店里买到各种各样的书籍,留下各种各样的记忆。
1976年春夏之交,我当时正在太原铁路局基建处下属的工程队当工人,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单程需要四五十分钟。到了施工的工地上,从事的也都是非常耗费体力的工作。
我的工种是泥瓦工,所谓给社会主义添砖加瓦,在别人那里是一种虚拟和比喻,在我这里可是实实在在的,一砖一瓦都从手上过,给铁路局盖宿舍,盖机车修理的厂房。粗糙的砖瓦在手中颠来转去,手指头肚儿都被磨出血。
劳动的艰辛,不曾湮灭我求知的热情。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常会在一个叫做尖草坪的地方停下来。这里是大型企业太原钢铁厂的所在地,也是太原市北部区域的一个文化中心,有工人文化宫,尤其是有一家门脸不是很大的新华书店。我经常会在这里驻足,进书店去看看有什么新书,尤其是有什么新的文学书籍。
一个傍晚,习惯性地走进新华书店。书架上一部上半部是蓝灰色的天空、下半部是延安宝塔山和延河水图案的新书封面映入眼帘,书名是行书体的《放歌集》。我连忙把书拿在手里,翻了几页,然后毫不犹豫地掏出几角钱把这本书买到手。
《放歌集》,这可是著名诗人贺敬之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诗歌创作的代表作。贺敬之是共和国的歌唱者,是当代诗坛上非常耀眼的一颗明星啊。
买到《放歌集》,我的喜悦之情自不待言。那还是“文革”末期,粉碎“四人帮”之前,在新华书店里公开发行的文学书籍少而又少,少得可怜。在那个年代里,这就是我唯一拥有的一部真正具有精湛诗艺、澎湃激情的当代诗歌经典了。它让我爱不释手,每天只要有点时间就会把书拿出来,一边朗读一边背诵。
年轻真好。一个是精力旺盛,一个是记忆力强。当时,我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每天骑车往返于工地和我家之间,单程骑行差不多将近两个小时,八小时之外还要参加两个小时的政治学习。但回到家里,我仍然会在灯光下阅读《回延安》,阅读《桂林山水歌》,阅读《雷锋之歌》……
贺敬之先生的诗作,就这样一首一首地被我读得滚瓜烂熟。像篇幅不算很短的一些篇章,《回延安》,《桂林山水歌》,《西去列车的窗口》,到现在都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而且,作为一个一直在练习写诗的业余作者,不但背而诵之,还要反复揣摩,从中汲取写诗的经验心得。
即使到了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要买什么书,也还是要到书店去,一个人和一本书的相遇仍是非常偶然的。现在的购书环境已产生巨大的变化了,很多人甚至不再到书店去,而是选择网购图书了。像我当年那样,遇见一家书店,买到《放歌集》时的那种喜悦和迷醉,估计没多少人能体会了吧。(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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