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记者 朱绍杰
11月26日,马国权《章草字典》新书发布会暨近代学人致马国权书札文献展在广州东方宾馆举行。新书发布同时,展出马国权收藏的近代学人信札、文献近300通(件),展示启功、王蘧常、沙孟海、沈尹默、商衍鎏、沈从文、邓散木、潘天寿等29位近代学人与马国权探讨学术问题的重要一手史料,为相关研究提供了重要佐证。
马国权(1931—2002)是中国20世纪杰出的古文字学家、书法家。广东南海人。他少承家学,10岁即临汉碑,12岁起临遍22册《陶斋藏印》,17岁问艺于冯康侯先生,又向秦咢生先生请益。
1953年,考取中山大学古文字学专业副博士研究生,师从我国著名的古文字学家容庚教授,以目录学入手,精研文字学、书学、印学重要典籍,参与《金文编》的考订出版工作。其后追随容老游学于大江南北,遍览周秦汉魏六朝遗址及各地博物馆金石铭刻,加之自身锲而不舍的钻研精神,成就了一生卓尔不群的治学风范。
编著有《中国书法大辞典》《吴昌硕印集》《元刻草诀百韵歌笺注》《沈尹默论书丛稿》《补订急就章偏旁歌译注》《隶书千字文隶法解说》《增广汉隶辨异歌》等重要研究成果。
上世纪70年代初,马国权编纂《章草字典》之时,曾委托当时游学日本的许礼平影印若干资料,包括日本学者编写且非常稀有的《汉晋真迹字鉴》。启功得知其编纂《章草字典》之事,亦曾赠与若干章草资料。
2002年马国权离世,其编纂的《章草字典》由旧友黎甘园、苏子强等帮忙整理,2003年定稿。可不知何故,这部《章草字典》冷藏了16年。今年终于得以回归广东出版。
就此,马国权儿子马达为接受羊城晚报记者专访。
父亲的研究强调文字转化的角度
羊城晚报:马国权先生怎样与容庚先生结缘,并确定后来的学术方向?
马达为:父亲早年学的是国际贸易,毕业后分配到二轻局,创办二轻美术研究所。有一次在北京出差途中,遇到一位中大招生办的人,得知容庚先生在招收研究生,于是欣然报名。其实父亲在十多岁开始,就跟随秦咢生、冯康侯等先生学习篆刻,两位老先生都要求学篆刻从识字说文开始,由此打下一些古文字方面的基础。
父亲跟随容老学习数年,容老带他们几位研究生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资料搜集。通过这次游历,父亲接触、认识了全国顶尖的文字学学者专家、书法绘画的创作者。这就是父亲研究文字的契机。1959年父亲毕业,分配到暨南大学,在工作之余依然热爱文字研究。
我们知道,研究古文字,尤其是金文,是资料性的工作,如果没有新的资料,研究将受到一定的限制。于是,父亲逐渐转型到书法文字学的研究上,即从在容老处学习到的如何研究文字,发展为研究文字的变迁:由篆书到隶书,再到章草、楷书等。
羊城晚报:和其他《章草字典》相比,马国权先生的研究有什么特点?
马达为:今次出版的《章草字典》就是他研究中的重要内容。在计划编撰此书的时候,发现学术界并没有一本关于章草字体的字典。当然,因为近代的诸多运动,以及内容较为冷僻,此书的保存、出版都经历了磨难。
今次能成功出版,也是完成了父亲的遗愿。此书的出发点和角度是与一般的章草字典有一些不同的,父亲的研究强调文字转化的角度,在挑选字时非常严格。
父亲在编撰的时候,对于挑选字有两大标准:首先,字是否属于章草;再者,字写得是否好。这是出于他自己本身就是书法家,对于字好不好看,有一定的挑剔。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有王蘧常先生的审定,王先生非常仔细地进行眉批,字的准确性由此得到保证。
羊城晚报:历经数十年,已经有不少章草字典出版。马先生的《章草字典》在当下有怎样的意义?
马达为:他们一辈学人的研究可以概括为既有书法家的要求,又有文字学的功夫。有一些字典的编撰,往往是剪刀加浆糊,仅仅起到资料汇编的作用,起不到文字学辨识的功能。此类字典的编撰者要是缺乏文字学上的积累和造诣,就没有办法详尽厘清每一个部分的源流发展。
章草,是书法的传统书体之一,是早期的草书,始于秦汉年间,由草写的隶书演变而成。章草是“今草”的前身,今草产生于东汉末。这其中的变化,有很多不规范的地方,需要学者有足够的学力辨识。这可能也是这一部《章草字典》比同类著作优胜的一个地方。
羊城晚报:马国权先生到香港后,他的研究和工作受到怎样的影响?这让“艺林”这个副刊品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马达为:很大的变化其实谈不上。上世纪70年代,容老主动提出让父亲调回中大,协助他做《金文编》的增补工作。70年代末80年代初,父亲又被派到香港《大公报》,担任副刊“艺林”的编辑工作。由于工作变动,他在古文字方面的研究少了,在书法的研究著述上多了。
新岗位上,在书画篆刻方面为其撰稿的名家也多了,尤其是年轻一代。陈凡先生注重老一辈名家的约稿,而父亲去到后,进一步完善了“艺林”的作者梯队,网罗了国内年轻一辈的学人名家,并将之推广到海外。可惜到90年代后,父亲移民海外,那个栏目好像被“消灭”了。
象征着一个时代的学术风格
羊城晚报:您个人在书画、金石方面有所造诣,这与家人尤其是父亲有关系吗?马公对您的创作研究有何指点?
马达为:我个人自小就随父亲刻章,上世纪70年代跟随不少广州的书画名家学习,如黎雄才、吴子复等,李国华先生还带我上黄山写生。虽然自己对这些谈不上狂热,但自然而然地进入其中,这都是受家庭影响。
父亲对我有一些指点,但我却十分喜欢在外面求师,书法上我就随吴子复先生学习,可能因为父亲的东西都看多了,少了新鲜感,“隔壁饭香”吧。
羊城晚报:这次展出的近代学人与马公往来信札,有什么亮点?
马达为:仅启功先生与父亲的信件就超过一百封。里面大量谈论了书法与学术的话题,这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更可贵的是,这些信件都是他们的私人往来,谈论的氛围可谓真诚。
如果从书法角度考虑,近年来学人书法兴起,越来越受到大家重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信札中的书法创作较放松,真情流露。我们知道,在书法史中,鼎鼎有名的作品,往往都是手稿,如颜真卿的《祭侄文稿》。
羊城晚报:作为后人后学,您如何评价马公的学术?
马达为:正如不少老师所说,一代学人象征着一个时代的学术风格,他们之后,再不是那种学习模式、教育模式。因为社会商业化,很多东西也随之商业化。我觉得大家不必追慕那个时代,将之视作历史去记录就好了。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风格。(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
责编 | 郑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