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羊城派记者 丰西西
通讯员 张灿城 王雪 

11月23日晚，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医生张红登上了从纽约飞回广州的航班，关掉手机，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里，他将拥有这几天来难得的安静。

几天来，因为在飞机上跪地为患病老人“吸尿”半小时，这位从医30年的介入血管外科主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一时间，跨洋采访电话、短信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可向来和蔼可亲的他，在参加学术会议的间隙，逐条语音回复，尽管声音中透着疲惫。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作秀”的质疑也伴随而来，有人说他“大可不必如此”。

22日晚，他在个人微博上作出回应：“当时的状态下考虑救人是第一位的，这是一种职业本能”“有失败的风险、并发症的风险，自己感染不治之症的风险，如果是作秀的话性价比太低，太不值了，（连）巴菲特都不会干”。

事件回放：
他跪地为老人吸尿37分钟

11月19日凌晨1时54分，CZ399航班从广州起飞往美国纽约。航程过半时，机上一位老人突然无法正常排尿，需要紧急医疗救助，当时同机的张红和海南省人民医院血管外科主任肖占祥立即前往救治。

“老人由于前列腺肥大导致急性尿潴留，当时老人的小腹像一个小西瓜一样，人也烦躁、疼痛、坐卧不安、大汗淋漓，这种情况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尿排出来。”

张红回忆道，由于飞机条件所限，医疗设备比较欠缺，他们用仅有的两个约2ml的小注射器针头接上吸氧管道，肖占祥为病人做了一个带针头的引流管，为老人进行膀胱穿刺。

由于长时间的膨胀，老人膀胱几乎没有张力，肖占祥俯身为老人的膀胱轻轻按摩，可并不足以让尿液引出来。

就在这时，张红尝试着用嘴吸了一下，竟然是可以吸出来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开始用嘴为老人吸尿，肖占祥把着针头，不停地调整位置，同时还按压着老人的膀胱。

默契配合下，张红吸了整整37分钟，帮助老人成功吸出800毫升尿液。

回到座位后，坐在张红旁边的阿姨侧着头问他：“你是医生吗？”张红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航空广播在问有没有医务人员时，我就看到你在穿鞋了。”阿姨说。

张红笑了。其实一开始听到航空广播时，他并不知道要做什么，心里多少有一些忐忑，“就像考试，卷子没打开时，你并不知道出的是什么题。”

到现场简单问询后发现，病因其实很明确，迅速做出了诊断后，他遇上了一个简单却“头痛”的问题：解决的办法就是要把尿引出来，可怎么引出来，却成了难题。于是，他采取了“最笨”的办法，迅速解决了问题。

“吸尿”变“网红”感受：
吸到第二口差点吐了

下机后得知老人情况好转，张红十分欣慰，他特别叮嘱家属，飞机上的救治只是帮助老人把尿排出来，前列腺的问题还是要到医院去查一查。

“换成其他人，也同样如此，这只是特殊的条件下，一个普通医生所遇到的很普通的事。”他说。

今年55岁的张红，1983年进入暨南大学医学院。少年时代只想当一名工程师的他，因为高考时成绩突出，依从父母的建议报考医学院，踏踏实实地学，勤勤恳恳地干，一路走来，似乎从未走过捷径。

在外科奋斗30年，自认未成名医，倒是练就了晚上“睡不死”的本领，随叫随到成了本能。

相比于叫本名，身边人更愿叫他“大帅”，这是他的微信名，他说“因为长得不帅，所以用名字弥补”。可在旁人眼里，幽默风趣的他，个性率真、爽朗，业务扎实，令人尊敬。

一向低调的张红以为，这原本只是飞行过程中的一段“小插曲”，却没料到，自己迅速成为无数人关注的对象——

下飞机后张红赶往学术会议现场，与此同时，他为老人“吸尿”的视频正在被国内网友广泛转发，名字里有个“红”字的他彻底成了“网红”——不断有越洋电话打来，家人朋友的关心和问候接连而至，他有些始料未及。

几天来，张红一次又一次地被问及当时吸尿的感受。性格直率的他非常坦诚：“当时也没空去想别的，就想着怎么把尿液吸出来。说实话，当时吸到第二口的时候，我都要吐了，那个味道确实不好闻，同时也确实怕被感染，因为很多传染病都是通过体液传播。”

同样担忧的是张红的家人和朋友。张红说，家人听说这件事后很感动，没想到我这么勇敢，但也会有一点担心，怕会被感染。

“后来我也仔细考虑过，感染应该是小概率事件，老人主要是心脏病和前列腺的问题，当然到现在我也不能保证没有任何感染风险，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无怨无悔。”

张红的儿子张博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当听说父亲“救了个人”，以为是做了心肺复苏之类，“得知细节后，觉得父亲的头像带着光。”

产生医患纠纷怎么办？
答：绝大多数人心善

有人问张红，如果“救不回来或者救治失败，产生医患纠纷”怎么办？

张红说，当医生应当尊重生命，“作为医者，首先就是救命，至于其他的事，不是说不去考虑，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顾不上去考虑。医生每天都直面生死，如果任何时候都先考虑会不会产生医患纠纷，那么生命该放在什么位置？”

张红说，他坚信，绝大多数人是善良的，能理解医生的出发点是治病救人；“在我的理解里，一名合格的医生首先不能忘记当初学医时那份治病救人的初心，也要牢记毕业时每个人是曾经宣誓过的，这是我们的使命。” 

回应“作秀”质疑：
性价比太低，不值得 

伴随着无数赞美而来的，是质疑。有人在网上质疑他有“作秀”之嫌，也有人说他“大可不必如此”。

原本不打算再发声的张红，22日晚在个人微博上发出回应，他表示，吸尿过程有失败的风险，患者有并发症的风险，他本人有被感染的风险，“如果是作秀的话，性价比太低，太不值，（连）巴菲特都不会干。”

张红在回应中表示，衷心地感谢大家对他的赞誉，其实医生在医院里每天遇到的困难比这大多了，他希望大家向坚守岗位、默默无闻的广大医生群体表示最大的敬意。

至于为何“用嘴吸尿”，主要原因是为了尽快缓解病人的紧迫感，针头太细不可能用大针管抽吸，小针管的工程量太大，时间不容许，空间有限，老人体位要求使得很难有压力差，只好采用这一办法，实属无奈。

他告诉羊城派记者，尽管受条件限制，但整个救治过程都是合规合法的，所以他并不太担心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对于突然之间成了“网红”，张红坦言确实没想到，“变红这件事是大家对我的认可，对这种行为的认可，对医生治病救人的爱心、责任心的认可。”

张红表示，这件事对自己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他还是一名普通的医生，对每一个病人的救治都应该全力以赴。“回去以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工作还是要踏踏实实地做。”

专家：如果患者有尿路感染，医生会有风险

人们对“吸尿医生”张红的行为频频点赞，也有不少人对医生会否被感染表示担忧。

对此，中山大学附属第六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医师邱剑光表示，限于条件，穿刺针头太细，患者尿液难以自行排出，采用嘴吸尿的办法是情急之下的好对策。不过对于医生和患者而言确实存在风险。

他提醒，患者下飞机后应到医院进行前列腺增生相关检查，包括尿常规、双肾输尿管膀胱前列腺彩超、前列腺癌抗原检测，必要时进行CTU和盆腔MR增强检查，注意排除前列腺癌。

如确诊为前列腺增生，一定要遵从医嘱，可能需服哈乐、保列治等药物治疗，有尿路感染考虑增加抗生素治疗。服药加导尿或膀胱造瘘一周后，试拔尿管或引流管，如可自主排尿，可以继续服药治疗。如不能自行排尿，需积极手术治疗。

邱剑光表示，正常尿液中含量最多的是水分，约占95%到97%，其余主要为尿素、肌酐、尿胆原、尿色素等物质，以及氯化钠、硫酸钾等无机盐。

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民间有饮尿疗法。如果尿液没有含炎症感染物质，患者没有传染性疾病，为患者进行吸尿操作除了不卫生之外，没有太大风险。但如果患者本身有尿路感染，或有传染性疾病，则医生会有风险。

这位患者有前列腺增生尿潴留，不排除存在尿路感染。是否有传染性疾病则需等抽血结果才能确定。如果有尿路感染，可能含有致病菌，常见的是肠杆菌等，会有引起口腔感染可能性。

但医生甘冒风险这样做，真正体现了他有高尚的医德，令人敬佩。(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派
责编 | 吴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