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作家保罗·莫朗在《旅行》里,从旅行的起源、旅行的目的、交通工具、社交旅行、没有钱的旅行、作家的旅行、冒险家的旅行等多个角度剖析旅行这一主题,或许在阅读之后,你能够发现自己的旅行在哪些方面出了问题。
人类最早的旅行,当数遭遇天灾人祸。尤其是史前文明时代,部落的迁徙大抵因此而流亡,在不同的地域遭遇不同的环境,继而诞生了不同的文明地带,最终给我们时代的人类留下了一门考古学。
由于缺乏文字的记录和影像的拍摄,人类的壮游只能留待考古学家们去考证了,最终制造了枯燥的学术文章,抑或成为各个国家炫耀文明的话语资本。
在人类有能力冒险迁徙,且有能力用文字记录的年代里,继而又开创了史前的科幻文学,大量浪漫的异域想象成为了那个年代的认知痕迹。不唯独中国历史上那些千奇百怪的异域风情或怪诞文学,西方亦复如此。
尤其在18世纪,壮游文学成为出版界的热宠,不管去没去过,不管真实与否,只要能够出版一册旅行文学著作,就能成为当世文豪。那个年代的欧洲人,简直可以称之为“人有多大胆,笔有多大产”。
在那个年代,有点虚荣心的作家,都要出门冒险一番,写下自己的旅游日记,梳理成壮观的旅行著作。跟抗日神剧一样,彼此之间都在互相攀比着笔下的景观,越是离奇越有销量,越是怪诞越受尊重。
想去旅行但又没有金钱后盾怎么办?那就看自己如何使用科幻文学的笔法,写下一本玄幻著作,署上旅行文学四个字就可以赚取一笔稿费,加入正式的作家行列。
1790年,有个法国贵族军官萨米耶·德梅斯特,因为决斗而被判禁足42天。在家无聊透顶,索性每天写一篇游记,名曰“在自己房间里的旅行”。被军令禁足而无法出门旅行,只得瘫坐在家每天盯着桌腿毛毯大木床,让自己的目光在室内物品中做一场旅行。
没想到的是,这本反其道而行的著作甫一出版,就让自己跻身于畅销书作家行列;更没让他自己想到的是,在后来的文学史上,这本书还被誉为“19世纪法国文学经典”。
在书中,他这么说道:“人永远无法满足的无止境欲望,不就是增加自己的能力与权力,想成为自己不是的那个样子,放不下过去又想活在将来?”
我们时代的旅行,就像是18世纪法国旅行文学泛滥一样,不出门拍个照片开个美图发个朋友圈等着点赞,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活在21世纪。
早在1986年,布罗茨基写下过一篇被评为当年最佳美国散文的《逃离拜占庭》。在那篇文章里,布罗茨基就预告了美图秀秀和朋友圈的来临:伊斯坦布尔这座城市对于当下人而言,历史上的“我杀故我在”早已让位于“我拍故我在”,拍下的也不是拜占庭的帝国斜阳,而是美图秀秀中的自我陶醉。
在这个不出门旅行不拍照发朋友圈都不好意思现身的年代里,反而更喜欢阅读吐槽旅行的文字。布罗茨基在另外一篇吐槽旅行的《旅行之后,或曰献给脊椎》中,曾经戏谑道,作为一位作家,似乎旅行之后总得留下点文字才行,不然就像出门旅行没有发朋友圈一样,总给人的内心留下来愧疚感似的,布罗茨基索性为了消除愧疚感写下了一篇不断重复着“来到里约,哦来到里约”的《里约桑巴诗》。
说了这么多,实际上就是想给大家推荐一本吐槽旅行的小册子——保罗·莫朗的《旅行》(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10月版),作者从旅行的起源、旅行的目的、交通工具、社交旅行、没有钱的旅行、作家的旅行、冒险家的旅行等多个角度剖析旅行这一主题,或许在阅读之后,你能够发现自己的旅行在哪些方面出了问题。
这本书,印刷精美,金句迭多,典型的法国作家风格,还配有大量精美的有关于旅行的油画:一边是戏谑吐槽的轻松文字,一边是优美恬淡的油画风景,构成了难以言喻的内文搭配。倘若要将之好好归类,或许可以称之为“一本关于旅行的集历史性、哲学性、趣味性于一身的休闲哲思散文集”。
当然,这本书也并非仅仅在于戏谑吐槽,而是对旅行进行了历史性的考古,也对当下的旅行进行了反思,更有着对旅行意义的寻觅。最终,作者得出来的结论是:“风景是一种精神状态,这意味着有多少种感情就有多少种风景。”
这话应该印在萨米耶·德梅斯特《在自己房间里的旅行》下一版本的腰封上,作为营销宣传语。难道不正是这样吗?看遍千山万水,你会发现人造景观越发雷同,问题不在于风景到底有多少,也不在于朋友圈发了多少次风景照,关键在于自己内心的风景有多丰富。
仔细想想,在被美图强迫视线的年代,世界各地的风景基本你都了然于胸,倘若只是带着“我拍故我在”的心态去旅行,最终不过像布罗茨基所说的那样:
无论旅行如何开始,它们的结局总是相同:躲进自己的角落,躺上自己的床铺,步入一种淡忘状态,忘却已成为过去的一切。我未必会再次前往那个国家和那个半球,但至少,在我回来的时候,我的床铺甚至更像是“我的”了。
所以,出门旅行之前,不如先把内心的风景先丰富起来,走到哪都会是令人忘怀的艳遇之旅。既然风景是一种精神状态,不如试着先对自己房间或自己所在的城市观察一番,反正就像萨米耶·德梅斯特所说的那样:“在自己房间里旅行所得到的乐趣,绝对不会因别人的忌妒而消减:因为它不花一毛钱。”(萧轶)
来源 | 新京报
责编 | 郑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