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九龙城区土瓜湾街市，周友德经营着一家蔬菜档口。与以往生意忙碌时不同，8月17日下午1点多，他早早地收拾了摊位，拉上卷闸门，静静等待着即将在附近街区开始的示威游行。

这场示威游行集会活动自土瓜湾海心公园出发，终点是黄埔地铁站。当天下午5点半，游行仍未结束，部分示威者聚集在终点黄埔站地铁口处，造成交通严重瘫痪，其间更有人从居民楼上扔下水弹，场面一度混乱。

周友德从档口的窗户目击了游行时的情景：乌泱泱的人群，身着黑衣，高喊口号，手持标语。与这份热闹相比，街边的商铺早早落闸关了门，即便是有店主胆大开了店，也是门可罗雀，显得很是冷清。这些店家，损失多的一天有好几万，少的也要按千来算。

示威游行演变成暴力行为，这直接影响到香港的经济。香港商务及经济发展局局长邱腾华15日表示，示威者在机场阻碍旅客、非法禁锢以及暴力伤人事件对香港的国际声誉及经济命脉造成很大伤害，“伤筋动骨”。数据显示，8月15日至20日访港旅客数字比去年同期下跌49.6%，这是近年来最大的跌幅，情况明显令人忧虑。酒店方面，今年8月以来，部分地区酒店的入住率跌幅达30%至40%，有的更下跌超过一半。

而对于经济下滑感受最真切的就是周友德这样的个体商户。

一月损失四成收入

周友德原来在深圳工作。后来，经过朋友介绍，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妻子是香港人，两人结婚后，举家搬迁至香港。

来香港前，考虑到谋生问题，周友德觉得还是要做服务业。周友德以前做过生意，他觉得只要吃苦耐劳，肯动脑筋，在香港生存是没有问题的。考虑到自身的情况和香港社会的特征，他觉得，最好的谋生手段是开餐厅，或开蔬菜档口。

来到香港后，周友德先在香港著名的好上好蔬菜档谋了一份工。“当时想的不是怎么赚钱，而是怎么学点东西，了解这个行业。”思路清晰，加上勤奋能吃苦，短短一年时间，他便学会了如何采购、拍价等必备的技能。一年后，周友德觉得学有所成，便决定自己出来做。

筹措了资金，在土瓜湾街市租下了店面，周友德的蔬菜档便开了起来。除零售外，他还给土瓜湾街市附近的酒楼、餐厅供货。慢慢地，他的蔬菜档在当地做出了名声。生意红火时，档口要雇佣十个伙计，一天营业额就有十多万港币。生意最好的那年，一年营业额有近一千万港币，上百万利润。

然而，今年6月起，游行示威开始后，周友德的生意便大不如从前。据他估算，蔬菜档口每个月少了接近四成的营收，而这部分的损失大多来自酒楼和餐厅。自示威游行开始，香港游客日益减少，餐厅酒楼的生意也不如以前，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菜档的生意也随之减少。

在土瓜湾街市，像周友德一样情况的并非个例。仅在8月17日，土瓜湾街市有九成商铺都选择了歇业。看着辛苦打拼下来的生意大不如前，周友德倍感痛心。“大家都是谋两餐。这么一搞，生意可遭殃了，附近一带，尤其是餐饮食肆，特别担心，影响很大。现在这么一搞，整个香港没有游客。货车停运，飞机停飞，没游客来，钱从哪里来？”

儿子问为何不能参加游行，父亲担心儿子受影响 

周友德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儿子今年15岁，在香港一所中学读中三。游行示威开始后，有一天，儿子突然问他，“爸爸，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上街去游行？”听到儿子这样问，他一开始感觉到很生气，厉声训斥。但冷静下来一想，现在这样的局势下，儿子岁数还小，没什么分辨力，难免会受到影响。

“但这是很严肃的问题，还是要让儿子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周友德告诉他的儿子，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而不是游行。另外，从幼稚园到中学，学费都是政府出的，而且香港其他的福利也很好。“做人不能忘本，政府提供了好的福利，我们不能忘记政府，更不能人云亦云，不分缘由去骂政府。听我这么一说，儿子也就理解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周友德这样想。蔬菜档一个学徒，前段时间频繁旷工。周友德问及原因，学徒告诉他，是身体不舒服。做为老板，他并未多想，如果生病了，休息几天，也是合情合理，便没有过多追究。无意之中，周友德发现，学徒每次旷工的日期，都与游行示威的时间重合，这让他起了疑心。

后来，他通过其他店的伙计了解到，学徒旷工是去游行示威。当面询问后，学徒终于对他说出了实情。“我这里一天给他每天开700港币的工资。但是，参加一次游行示威2000港币。他做什么，我本来是不能过多干涉的。但是，他在上班期间旷工，还撒谎欺骗我，这就不对了。”得知真相的第二天，周友德便把这个伙计开除了。

香港《文汇报》也关注到，有网民曾在示威现场拍到一大堆超市现金券、零食等任由暴徒拿取；还有暴徒向零售店老板透露，示威现场有人向他们派发数张、储有250港币余额的八达通卡“当工资”。

担心安全，再也不敢穿黑衣

示威游行活动时常参杂着暴力行为，这往往会让附近的居民丧失安全感，进而改变居民们的生活习惯。以前熙熙攘攘的街市，现在到了晚上10点，就变得不再热闹；很多居民楼的门口贴出了特别保安措施，提醒居民，“受到示威活动影响，要加强监控，注意安全。”

此前，就曾有九龙区何文田的居民给警方发去投诉信。在信中，这位居民痛陈，多宗游行活动在进行中或结束后，都偏离批准的游行路线，多次游行都演变成暴力冲突，对交通和社区设施造成破坏。

林茂盛经营的杂货店，与周友德的蔬菜档只隔着两个街区。摊位不大，大约四五个平米，平时售卖饮料、零食等。平日工作时，他要忙上忙下，搬运很多东西，衣服很容易脏。黑色耐脏，20多年下来，他养成了常年穿黑色衣服的习惯。

自从示威游行开始，林茂盛就不再穿黑色衣服。他很担心，穿黑色衣服会遭到示威者的暴力殴打，怕被误认做“内鬼”，下班后更是不敢上街。“现在游行示威越来越暴力，所以我越来越怕，冲突会越来越严重。之前其他地方游行的时候，我就不敢上街。”

“听说游行队伍里一些人专门搞事。无论去到哪里，到最后一定要搞事。”出于安全考虑，只要店铺附近有示威游行，林茂盛就选择不开档。如果歇业，他每天至少要损失一千港币。

梁达壮在港从事的士生意20多年，经验丰富。7月22日晚上，他接两名女乘客前往香港国际机场附近的目的地。当车子行驶至港澳码头附近时，遇到示威者用障碍物堵塞道路。他和一位车主下车与示威者理论，出乎他意料的是，部分极端的示威者竟然手持铁棍，冲到他面前叫骂，几欲动手。回忆起这段经历，梁达壮仍心有余悸。

“自示威游行开始，安全感没了。”周友德描述了以前香港夜晚的景象，街市上满是吃夜宵的食客，碰到相熟的人还会寒暄两句，现在都变了，就连街坊们的心态也变了。“香港以前是很安全的城市，看看现在被这些人搞成了什么样？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诚惶诚恐，很担心上街后被示威者打伤。”

采访结束，准备离开时，周友德的爱人刚刚收拾完店铺。听到我们操着内地口音，她叮嘱：“你们是内地来的，要小心，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躲一下黑衣人。”（文中采访对象均为化名）

来源 | 南方都市报
责编 | 魏礼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