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派记者 李丽
8月10日,《哪吒之魔童降世》突破32亿元票房,已超越31亿元的《我不是药神》成为影史最高票房前7位。在这之前的8月9日,2019全国电影票房已在《哪吒》的助攻下正式突破400亿元大关。与此同时,《哪吒》也正式成为中国影史第一部进入“30亿元票房俱乐部”的动画电影。
《哪吒》的成功是否可以复制?国漫的未来会否因《哪吒》而改变?人人叫好的《哪吒》剧作是否真的“零瑕疵”?号称中国动漫最大基地的广东为何不曾产出过像《哪吒》这样的作品?带着这些问题,羊城派记者独家专访了广州大学动画系主任周鲒。
羊城派:从剧作的角度,《哪吒》对传统IP的现代化解读,思路是否正确?
周鲒:如果从改编《哪吒闹海》的立场来看,这个剧本很多毛病可挑。但去掉“改编”两个字,这版的《哪吒》几乎没有任何毛病。那到底哪种思路正确?
我举个例子,皮克斯的《寻梦环游记》文化IP来自墨西哥,但影片只是把那些当成了元素,自己又从中挖掘出了一个新的命题:肉体的死亡不重要,没有人记得你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死亡。这个新命题很厉害,它能激发每一个人去思考生死。《哪吒》也是一样,虽然里面有四川元素,但它没有局限在那个小地域文化里面。这才是30多亿元票房的最大基础,也是动画发展这100年来之所以能成为全人类艺术的精髓所在。
羊城派:《哪吒》的成品是否能体现中国动画的最高工业水平?
周鲒:《哪吒》一定是现阶段中国动漫的最高水平,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但这个“最高”,说的是整体,而不是单项。比如镜头,一定有比它更好的;比如特效,也一定有更好。但我们说“工业水平”,那核心就是各工种的合作度。从这一点来说,《哪吒》已经是目前最佳。它就像一道菜,各种原料都齐,配起来味道也不错。
羊城派:从剧作的角度来看,《哪吒》真的没有任何缺点吗?
周鲒:作为动画人,假如非要从鸡蛋里挑骨头,说《哪吒》有什么遗憾的话,那还是有的。
《千与千寻》在近20年后再次放映,还有这么多人去怀旧,这肯定不光是因为制作好,还因为它里面有什么东西。时间褪去的一定是精彩的打斗、炫丽的特效,那留下的是什么呢?是千寻搭乘的那一辆海中火车,是那种动画所独有的跨越时空、穿越人心的“心中秘境”……像这种高品位的想象力,在这一版的《哪吒》里面,我好像还不曾见到。但1979版的《哪吒脑海》中是有的,那只鹿带着哪吒的灵魂在天地间奔跑的镜头,会永远留在一代人的梦中。
羊城派:关于《哪吒》有个挺有意思的梗,一个分包公司的制作人员负责做申公豹,结果做崩溃了,辞职去另一家公司,没想到这家新公司也接了《哪吒》,于是这个制作人员继续做申公豹……有观点认为,这恰好显示了中国动画的人才很缺失。这方面,您作为大学的动画系主任所了解到的现实是怎样的?
周鲒:我觉得外界对于“教育对行业人才的培养”一直有某种理解误区。大家总是觉得要“先有人才,才有产业”。但其实所谓“产业人才”,一定是“产业在先,人才在后”。如果产业很弱,人才培养却很强,这显然是个悖论。
其实动画专业在这20年来发展很快,几乎每个高校都会有,但近些年来学生的就业情况却屡屡亮红灯。说到底,还是因为产业没上来,人才培养没有基础和方向。我个人认为,《哪吒》的成功肯定会促进专业人才的培养。过去学动画的学生很难进去产业,除了部分做个人艺术家的,很多都去游戏产业了。因为做动画收入低,但游戏产业有钱。可现在《哪吒》票房超过30亿元了,大家都会觉得看到产业兴盛的希望了。
羊城派:广东有很多动漫公司,广东动漫的市场占有率曾连续领衔全国。但为何《哪吒》这样的作品没有产生在广东?在“国漫崛起”的大背景下,广东动漫IP多以低幼为主的情况是否需要改变?
周鲒:在我看来,如果国漫是一片大森林,那么广东动漫就是其中的草,而《哪吒》和《大圣》就像大树。
《哪吒》票房30亿元了,那是参天大树,一眼就很容易看到。但是,一片森林里不能只有树。像《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诞生十几年了,豆瓣评分或许不会太高,但市场占有率一定是最大的,对中国动漫氛围营造的影响一定是最大的。《开心超人》系列、《猪猪侠》系列等等,都是。
我觉得,广东的动漫人是甘心乐意地在做草,至于草里面能不能长出大树,那是时间和几率的问题。跟《哪吒》和《大圣》有大资本介入不同,广东的动画人在资金上不太占优势,他们都是一步步踏踏实实做市场,如果没有这种“离离原上草”的心态,他们坚持不了那么久。
来源 | 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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