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委(按姓氏拼音排序)
鲍十 作家
江冰 广东财经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
金理 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
李遇春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新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
刘大先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民族文学研究》副主编
刘洁 《小说月报》执行副主编,《小说月报·大字版》执行主编
施战军 《人民文学》杂志主编,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
王干 《小说选刊》副主编
岳雯 中国作协创研部副研究员
张燕玲 广西文联副主席,《南方文坛》杂志主编
短篇小说入围作品(按作者姓氏拼音排序)
班宇《逍遥游》 《收获》2018年第4期
蔡东 《照夜白》 《十月》2018年第1期
次仁罗布《红尘慈悲》 《长江文艺》2018年第5期
范小青《变脸》 《人民文学》2018年第7期
莫言《等待摩西》 《十月》2018年第1期
斯继东《禁指》 《十月》2018年第5期
双雪涛:《女儿》 《作家》2018年第4期
阎连科《道长》 《作家》2018年第3期
弋舟《如在水底,如在空中》 《人民文学》2018年第3期
张楚《中年妇女恋爱史》 《收获》2018年第2期
班宇《逍遥游》 《收获》2018年第4期
探入人心幽微褶皱
《逍遥游》有很高的完成度,很强的艺术质感。三个各自身陷一大堆生活麻烦的普通人出门“穷游”,展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一趟出游,特别像一部品质上乘、细节完美的艺术片。这一路上,既看山河风景,也小心翼翼地探入人心幽微的褶皱。尤令人称道的是这位年轻作者的艺术控制力,仿佛置身于暗夜,但也感受到光,而这光也是明灭不定的,就像小说所言“光隐没在轨道里”。
班宇很善于处理这种交界的、混沌的人生境遇;耐心地缝合种种看似对立的两极之间的辩证关系,徘徊在明与暗、信与疑、希望与绝望之间,达到一种哀而不伤的艺术效果。
——金理
蔡东 《照夜白》 《十月》2018年第1期
婉约雅静与尖锐纯粹并存
蔡东是年轻一代作家中注重中西文化交融的一位有学者化倾向的小说家。《照夜白》出处来自唐朝,“照夜白”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坐骑名,后来画家韩干以此为题材作画,《照夜白》原作现存于美国大都市博物馆。小说的主人公谢梦锦喜欢这幅名画,也是她内心的某种象征。自由与限制,日常与梦想,历史和现实,都在小说的隐性复调叙述中缓缓呈现。主人公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的教学生活中,迷失了自己,逃避与抗争也无济于事,女性的触角在生活的磨砥中渐渐钝化,不甘和无奈交替如织。
蔡东的小说语言在同代作家中颇具古典美学风韵,注重语词的所指和能指,对一些颇为细腻乃至神经质的气氛和场景描述,常常出彩,婉约,雅静,又有现代小说的尖锐和纯粹。
——王干
次仁罗布《红尘慈悲》 《长江文艺》2018年第5期
神奇土地上生长出来的文字
次仁罗布的文字是从西藏这片有着神奇魅力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他的文字的根扎得如此之深,因而枝叶饱满多汁,花儿迎风绽放。对于《红尘慈悲》的叙述者“我”来说,这是关于一个人如何从世世代代延续的生活轨道中挣脱出来的故事。对于故乡觉如,“我”有着复杂的感情——“我”既格外依恋这一浸润着童年回忆的土地,又为它的贫瘠与落后而痛心不已。“我”的故事中镶嵌着阿姆的故事。阿姆这一文学形象是小说情感的丰沛来源。这一位有着水汪汪的眼眸的藏族姑娘,怀揣着隐秘的不为人所知的热望,却终究在生活中被碾压,零落成泥。在小说的结尾,成为唐卡画师的“我”决意为阿姆塑观世音菩萨的像。那有着“柔缓、雌性、淡定、深远”眼神的观世音菩萨,又何尝不是藏区女性的象征呢?
——岳雯
范小青《变脸》 《人民文学》2018年第7期
轻喜剧背后的热力喟叹
数码介入人的生活甚至认定另一个并非真实存在的自己,猛然间已经构成我们的日常处境,大概也是新的“身份焦虑”所在。《变脸》就是针对电子刷脸与本人难以匹配的现象作为故事的基本因素,敏锐地在实际生活中发现了悖谬的情状,进而从老境将至这一特别遭遇中,重拾“认识你自己”的初心,再次探询新的“物我”关系,给我们的地球村想象提供了不同去向的疑难思路,朴素而又深刻,家常却又荒唐,轻喜剧的调子背后是有重量也有热力的喟叹。范小青的短篇小说的“世情录”特质,是以最贴近当下的切片讲述,让内在的哲学追问和人文念想自然浮现,《变脸》则是其中好读与耐品融合得臻于完美的短篇典范。
——施战军
莫言《等待摩西》 《十月》2018年第1期
令人动容的等待
《等待摩西》是一篇内涵丰富的小说。作品把人类的生存情状乃至人性的悄然变化置于错综复杂的大背景下。在时代的巨大变化中,人的灵魂失却了重量,由是做出诸多荒诞之事。人们或选择放弃信仰随波逐流,或选择与命运抗争等待救赎。诚然,人性中那些高尚的东西必定不会失去,终究会在等待中归来。
小说中柳摩西的成长、逆成长、消失、重现,勾勒出了一张极具象征意义的网。而马秀美的等待则更加令人动容。等待,仿佛成了她唯一可做的事情。等待光明,等待黑暗,等待未知,等待一个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违背常理的行为,等待一个迷失者的醒悟,等待命运做出的最后安排。并在等待中寻找生命的真实意味。她的等待,可歌可泣。
朴素自然的叙事语言,给人带来克制与平实的阅读况味,让人无法怀疑故事的真实性。
——鲍十
斯继东《禁指》 《十月》2018年第5期
大俗大雅水乳交融
斯继东的小说,自由摇曳于典雅与时尚之间,扑朔迷离的悬念背后是人性的危机,当然也是人性的救赎。比如新作《禁指》,古雅的琴瑟和鸣与街巷的人间烟火嘤嘤成韵:一面是叙述的沉静冲淡,尤其以古琴曲式音调结构章节,顺推人物命运与情节蜿蜒而下,满纸的江南文韵,余音淼淼;另一面是曾、操二人,真善相鸣,生动方言下是鲜活的具体日常,艰辛而隐忍,温婉而热烈。大俗与大雅水乳交融地形成了《禁指》饱满的小说样貌,显示了作者出色的艺术掌控力。此外,有着较高完成度的《禁指》,还饱含了作者对人的善意,这种善意也是慈悲,包括对有血债的吕家人。或者说是《禁指》对人的态度,即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以为,这是作者对他内心守持的一次完美的诠释。
——张燕玲
双雪涛:《女儿》 《作家》2018年第4期
对话,永无终结
双雪涛的《女儿》是一篇形式感很强的先锋小说。作者采用多重嵌套的叙述结构紧紧攫住读者的心弦和思绪。“我”是一个职业作家,作为“我”的对话者,业余作家“他”才是真正的文学高手。“他”笔下的“女儿”迟迟没有到来,仿佛贝克特笔下永远也等待不来的“戈多”。而“我”终究是一个怀着无数无法满足的欲望活着的“正常人”,“我”无法理解“非正常”的“他”为何要中断小说叙述,“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女儿”的结果,“我”甚至为“他”的小说设计了四种故事结局。如果说“他”的小说是虚无的,那么“我”的小说则发生了反转,结局是“我”如期赴约,飞快地奔向等待中的女友。世俗还是高蹈,幸福还是虚妄,所有的精神界限瞬间消弭于无形。唯有“我”与“他”的对话永无终结。
——李遇春
阎连科《道长》 《作家》2018年第3期
冲淡的笔法,多重的错位认知
金钱与情感、信仰与德行、世俗与超越之间的纠葛,在祛魅时代是一直缠绕在一起的母题,它们并不构成必然的冲突,却难以摆脱彼此之间背离的张力。阎连科的《道长》以冲淡的笔法在短小的篇幅中展示出多重维度的错位认知:夫妻之间欲望与责任的不同诉求,孩子与成人对于多与少的差异观念,徒弟对于家庭和婚姻的迥异态度,三婶对于佛道信仰截然有别的立场,道教内部吕洞宾与老子的等级差别……最后人与神的困惑都落脚于人之为人的最基本伦理之上,未必是理性上的和解,却达到了情感上的理解。平凡人世中些小纷扰,映照悲悯的神性微光,小说结构参差错落而有条不紊,情节线头纷出而收束得当,含蓄蕴藉,举重若轻,尺幅寸缣而有林壑窅冥之势。
——刘大先
弋舟《如在水底,如在空中》 《人民文学》2018年第3期
貌似平和的宣示
多年后,蒲唯失去了妻子,生活越来越干瘪。他和程小玮重回十八年前和女孩汪泉一起游过的地方,等待汪泉承诺过的一封信。各种打击纷至沓来,先是汪泉行踪不定,再是许久没有消息,而后送邮件的人员说一大包邮件掉到了水下。两个人先后去寻找,被水底的暗流击打得伤痕累累,险些丧命,他们失望而归。
这个有浪漫色彩的伤心故事,在壮丽的景色描写后,被冷冷地讲述出来,以天马行空般的语言,对人生的隐喻性做出了貌似平和,实则充满了荆棘的宣示。令人感到些许安慰的是,新生希望仍在。弋舟不懈地追求短篇小说的空间拓展,将内容和隐喻间的微妙关系,以相对简单的故事和高超的写作技巧揭示出来,把时代变迁中鼓噪市声下人们心灵中的模糊向度劈出了横截面。
——刘洁
张楚《中年妇女恋爱史》 《收获》2018年第2期
妇女生活史与大时代相映生辉
张楚的《中年妇女恋爱史》写了四个女人的恋爱婚姻史,从青涩少女到成熟中年。对当下现实生活中的妇女婚姻,有一个集中展示。但作家的目的不仅仅是写几个普通人的生活,而是巧妙地使用了编年史结构。意在表达的一种参照式的叙述,妇女生活史与改革开放大时代互为参照,相映生辉。
作者寄寓了深刻思考:在今天的生活中,妇女的情感生活恋爱婚姻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她们是如何温情地面对这个冷酷的世界?如何在不断被男人骗情骗身骗钱的过程中,仍然怀有对美好情感的向往和追求。也许这些故事并没有什么传奇性,但作者写得异常生动,富有质感细节,让小人物熠熠生辉。在保证作品可读性的同时,蕴含了对人生意义的追问,既显示作家的人文情怀,又生发出对于生活本身的那种延伸性思考。
——江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