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口——历史记忆与日常烟火的交集

东山口——历史记忆与日常烟火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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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和人一样,也有记忆,因为它有完整的生命历史。从胚胎、童年、兴旺的青年到成熟的今天——这个丰富、多磨而独特的过程全都默默地记忆在它巨大的城市肌体里。一代代人创造了它之后纷纷离去,却把记忆留在了城市中。”

——冯骥才



东山口
历史记忆与日常烟火的交集



城市,作为一个历史聚集的空间,蕴含着丰富的存在论意涵,它邀请人、留驻人,也呼唤人的感觉的苏醒,去体味时空的交错,去回应它充满历史记忆的絮语。


街道,是城市的血脉,是进入城市的路径。没有街道,就没有城市。走过那么多城市,徜徉过那么多街道,流连过那么多城市的角落,如果你问我,最喜欢的街区在哪里,我会不由思索地告诉你,它在:东山口。


我不在这里出生没有在这里成长,但成年后的很多光阴都在这里踯躅流连,经年的路过,它的红楼、它的巷陌、它的街市、它的河涌、它的绿叶、它的繁花……我都那么的熟悉。


它是历史的,又是生活的,有过去的呢喃,也有当下的诉说,常常在不经意间的哪个街角又有了新的一些变化,或是开了一家新的咖啡馆,或是辟出了一个艺术的空间,这些变化安静而悄然,却总是带给我小小的惊喜。




一方城市,一方性格;一方街区,一方脾性。说起东山,大家最自然想起的就是,“西关小姐东山少爷”这一句广州俗语。



“西关小姐”说的是西关一带(如今的广州荔湾区),居住在具有浓厚岭南建筑特色的西关大屋里的富商们的女儿,“东山少爷”则指的是生活在东山口地区(如今的广州越秀区)的官宦和华侨的子弟。


《羊城寻旧》一书就说到,“清末因广九铁路通过此地,交通的便利吸引着不少欧美侨民和本地富商聚居东山。民国年间,军政要人的别墅在东山更是鳞次栉比。因此,不少广州人认为东山是权贵聚居之地,是‘贵气‘的所在,’东山少爷‘因而被谈论了近百年。’有权有势住东山‘,曾经是一种民俗心理认同。”


可见,财富与权力,传统与现代,各分西东,相辅相成,成为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繁华广州的两大具象缩影。



东山原本是广州的一个区,2005年并入越秀区,地理范围大致在今天的越秀区东山街道。


据《广州市东山区志》记载,东山之得名来源有两个:一个与风俗有关。民国便有“城东三里曰东山”之说,即东山位于旧广州城东门外。二是因寺得名。“东山”以寺名始于明朝。

明成化年间,总镇两广内宫监太监韦眷,在其主管广州市舶事务期间择州城正东三里许的姚家岗南购地建寺庙。初,寺俗名太监寺,后因明宪宗赐寺名“永泰”,又有永泰寺之称。因为有该寺,又因该寺周围有一些丘陵、山岗,故这里被称为“东山”。由寺名而地名,乃至厂名、公园名、教堂名、校名,几因俗成规。


如今,东山作为一个行政区域已经不存在了,但以东山命名的“东山百货大楼”、“东山湖公园”、“东山口地铁站”等仍然存在,它也存在于人们的口口相传的日常中。



就如这栋九层东山百货大楼,与它早期、同期或后期的南方大厦百货公司、华夏百货公司等先后关闭或易主,唯有它坐不改名,立不换姓,成为东山口的地标性建筑,也陪伴着一代代人的成长,见证着这个城市风尚和潮流的变迁。

如今,寺庙了无痕迹,只能从一些街道如庙前直街、庙前西街、寺贝通等仍带有昔日痕迹的名字中,寻得些许历史云烟的碎片寺贝通津路,虽宽约6米,却已历数百载。


关于路名的来历,据说,“贝”音同“背”,“寺背”就是寺庙背后,“津”是码头之意,“通津”则是通途、道路,“寺贝通津”就指寺庙背后的通道。广州还有不少冠以“通津”的地名,如云海通津、前鉴通津,皆离珠江不远。


回看历史,东山原本只是广州大东门外的一片郊野,松林茂密、寺庙点缀,孤坟野草随处可见。如果不是有东山寺,寺贝通津这条小路估计难逃被荒草吞没的命运。但历史总是世事无常,如今已无东山寺,而因寺得名的“寺贝通津”路仍在,路名也一直沿用至今。




东山口近些年成为网红地标,很大部分的原因在于这一带尚保存着广州市现存规模最大的中西合璧的近代别墅建筑群。而东山建筑群的崛起则得益于几个因素:一是教会的因素。据《广州东山区志》记载,最早成片开发东山的是美国南方浸信会广州分会。他们从1907年开始,在寺贝通津、恤孤院路、庙前直街、培正路一带广为购地,先后兴建了礼堂、培道女子学堂等。


基督教东山堂建于1909年,是广州市最大的基督教堂,设有礼拜堂、副堂、主日学堂等,还有鱼池、花园和休憩亭。主礼拜堂是两层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美式建筑,建筑风格简洁庄重,为哥特式建筑,非常漂亮。


培道女子学堂是今天的广州市第七中学的前身。1888年,美国南方浸信会女传道会第一届联会,以中国妇女绝少入学机会,也无途径认识基督,遂派容懿美女士来广州,于五仙门创设培道学校。1962年正式定名为“广州市第七中学”并沿用至今。七中环境幽雅,红墙绿瓦,树影婆娑。



从围墙窗花的缝隙探眼进去可看到古老红墙上写着“培道纪念堂”,可以窥见七中与培道的深厚渊源。



与七中隔路相对的培正小学和培正中学也是“培”字体系的重要成员,皆为名校。始创于1889年,由浸信会教徒李济良、冯活泉、杨海峰等人发起,原在德政南路珠光里,后迁址东山培正路。“至善至正”为其校训。



浸信会还开办了幼儿园、医院、恤孤院及养老院等慈善机构,这些机构现在大多已不存在,像恤孤院只留下了一个“恤孤院路”的地名,但创办于1909年的烟墩路幼儿园仍然存在,是广州市现存办园最早的一间幼儿园。



与东山口别墅群的发展紧密相关的还有海外华侨的投资和归国定居,及官僚、军阀也在此建筑他们的住宅。这些别墅群具有清水红砖墙、民国水的刷石、西洋风格的建筑特色,走在这里恍如置身于上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最著名的五大别墅是春园、逵园、简园、明园、隅园,每一座都蕴含着久远的历史


春园,是二十世纪初美国陈姓华侨所建的三栋洋楼。中共三大期间,曾是中共三大代表的居住地。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瞿秋白以及共产国际代表马林都曾经在这里下榻。国共合作期间,孙中山曾多次登临春园与中共领导人会晤。现在成了三大会址纪念馆。



走进纪念馆还能看到当年春园的老照片,今日看来也算保存得很好的历史建筑。从纪念馆的前窗看出去是郁郁葱葱的绿叶掩映下的新河浦河涌,后窗则是红墙别墅的剪影,历史的镜头在脑海里循环上演。



逵园,由旅美华侨马灼文所建,其标志性特征是屋顶镌刻着的建成年份“1922”的山花,以及屋前两棵修长的假槟榔树。据说曾用来辨认中共三大会址。抗日战争中,三大会址被日军战机炸毁,只剩下墙基。筹备复建时,全凭当年参会代表“位于铭刻着‘1922’字样的建筑正对面”这一记忆,才能准确定位,在原址上开展修复工作。



如今的逵园摇身变为一家艺术馆,一楼常年举行艺术展,二楼是咖啡馆,三楼不定期举行各种文艺沙龙。逵园对面,则是在三大会址上修成的三大会址展览馆。



简园,是创办南洋烟草公司的佛山简氏兄弟所建的别墅,劵拱式的门柱上端是飘出的阳台,仿希腊柱式,外墙涂刷米黄色颗粒状灰砂,出檐处有几何图饰。曾作为德国领事馆,也是曾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的谭延闿的公馆。



中共三大时,毛泽东曾多次到此拜会谭延闿,以谋求国共合作。现在的简园没有对外开放,通过铁门可窥见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庭园,参天古树或许就是当年风云变幻历史的见证了。



明园和简园正对着,中间隔着一条培正路。据说在日军侵华期间,园内的竹林里还一度挖了防空洞。到达明园要经过狭小的巷陌,颇有曲径通幽的意境。明园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由两座风格相同的红砖楼构成,据说以前环境幽静、绿树遮阳、清爽宜人,还被竹林环绕。



如今竹林稀疏,庭园古旧。最近,一栋被改造成工作室咖啡馆,另一栋则被打造成了古色古香的民宿。




隅园,在寺贝通津路42号,建成于1932年,原主人是著名的造船专家、时任国民革命海军造船总监伍景英,该楼也是他亲自设计。他在建筑设计中,把英伦风格与岭南传统巧妙融合到一起,素有“西曲中词”建筑风格之美称,中西合璧,特色鲜明。但今日的隅园被装修布蓬包围起来,看不到它的样子,据报道是因为几经易主,中西合璧的房顶部分被拆,屋顶上世纪初从英国进口的瓦片大部分砸烂,真是十分可惜。只剩下门前的木门和牌匾可以追思当年的璀璨,也折射出文物保护与发展改造之拉扯的伤痛。




如果只是一栋栋的红楼别墅,东山口可能就少了些烟火味,让人敬而远之望而却步。事实是,这里有着繁华街市寻常百姓的喧嚣与热闹。恤孤院路转左往龟岗,完全是另一幅场景。


庙前西街、庙前直街店铺林立,充满着市井生活的喧闹与热闹。有几十年的老字号,如莲香楼、仁信双皮奶、华华照相馆、八百载腊味,也有时尚小清新的去处,如各式奶茶店、烘培蛋糕店、日式料理店,任君选择,各取所需。一到下课时段,这些店里人头涌涌,充满了市井与活力。



如果你想体会那些日常烟火味,那就继续沿着龟岗马路走,来到人声鼎沸的东山菜市场。古龙说,一个人如果走投无路,心一窄想寻短见,就放他去菜市场。汪曾祺先生也说过,“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我也喜欢逛市场,我喜欢它的热闹市井脚踏实地,在人潮涌动的市场里,你可以忘掉一切的精神烦恼,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打开感官去感受食物的原始气息,咸的、酸的、辣的、甜的、苦的,那么天然、自然;可以看五颜六色的瓜果、活蹦乱跳的鱼虾,听着清亮透彻的吆喝、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生活就是这么真实地呈现在你的面前,无可逃避。


不过,我最爱逛的是花市,那些鲜艳欲滴的花朵,就是最富有生命力的疗愈。它们是家里绽放的春天的气息,是夏日璀璨的一抹绚烂。



当然,如果你想离开喧嚣选择一个安静的去处,散落在巷陌里的红楼别墅里有很多不错的选择。绿树映掩中可以见到红砖的墙面、白色的廊柱、赭色的门窗、钢筋的窗花,古色古香,富含韵味。这些古老的别墅,如今成了艺术馆、咖啡馆、私房菜馆、青年旅馆、生活美学馆......你可以去“春园后街二号”喝上一杯下午茶,看着日光洒进窗棂,感觉时光的穿梭。



也可以去新河浦三横路上的“椿里“吃个私房菜,记得要提前预约,不然就会吃上闭门羹:)



“椿里”的对面就是“橄榄山”,跨过庭园走近屋里,是分割成的几个空间:衣服馆、文创馆、手作馆、咖啡馆,却和谐地共处一屋,安静闲适,怡然自得。



或者什么都不做,就跟橄榄山阳台上的猫一样晒个太阳伸个懒腰给自己一个慵懒的放空的时光。



你也可以邀上三五知己来这里逐个打卡,拍照留影。“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这里是繁华的市中心,却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那些藤蔓、那面红墙、那扇老门,宁静致远地、一如往昔地在这里,看着人来人往城市变迁。



我常常在想,什么样的街区会让人流连?应该是既有历史的回响,又有温暖的日常。你既可以在烙印着历史记忆的建筑和街区中间寻得与历史的对话,让心灵与过往相连,也可以在菜市场和店铺的喧闹与市井中寻得日常烟火的温情,让身体感受自然的节律。


东山口,是这样的一个街区,是历史记忆与日常烟火的交集。



它不仅仅是一个地理区域,也不仅仅是一个抽象的名字,它具有自身的特性和气质。它有源远流长的故事,每一条道路每一栋建筑都充满着历史记忆的絮语;它是一个成熟的市井街区,是市民的栖居之地,有温热的日常烟火;也有现代的空间肌理和街道美学,有人文的表情、气息与灵魂,它裹挟着历史的风尘和故事,负载着城市的故事、记忆和历史,也回应着人们对创意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



时尚元素和创意文化把城市的历史记忆活态化,在人群的穿梭往来中,不断再生产混合着记忆与当下经验的新的城市记忆。消费经济的繁荣与这些红墙院落彼此杆格,又彼此浸润,成为让人寻味的城市景观。



所以,东山口,这三个字,才如此深入人心。这里既有历史的故事与回响,又有现代营构的街道空间,历史的建筑和街区因为人的穿行、情感的感知与流动而变得温润生动,成为一个具有历史意义与生活意义的居所,也烙印着这一个街区的文化性格。



逝去不意味着一去不复返,它以可能性的方式在当下展现或者延伸到未来,成为未来的雏形与花蕾。无数个清晨无数个晌午无数个夜晚,我在新河浦的河涌边匆匆走过。它一复一日年复一年看日月变幻时光流转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等待的焦虑、顾盼的静凝、安静的守候、相遇的甚欢、人世间的故事上场又出场,它依然怡然自得自如伸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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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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