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羊城派记者 姜雪媛
前几天,一位微信朋友在圈子里发布了一张落花图片,她想要表达的是自己对青春离去的依依不舍,一股“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的无尽伤悲尽显其中。看到那幅图片,我的心像是受到了电击,全身为之一颤。
出现这种反应,并不是因为那落满一地的鲜花尤为壮观,于是自己也发出“青春易逝,容颜易老”的感慨,而是镇上的街道在这种花的装扮下变成的美丽使我震撼。这种美丽绝不逊色于清初诗人屈大均笔下的“十丈珊瑚是木棉,花开红比朝霞鲜”。
这是什么花?樟木头街道两旁不到处都有这种花吗?
掐指一算,我在东莞樟木头生活的时间已经足足有五年半,却从没有认真去注意过这份蚀人肌骨的美丽。
上世纪90年代,东莞这个南国都市,在内地人看来可是遍地黄金,于是纷纷从不同的地方蜂拥而来,我在1990年也追着人潮到了东莞。
初到这里,必须有暂住证,只要没暂住证,洗个澡也得提心吊胆的,因为说不定在你洗澡的时候就有人来查你的暂住证了,而如果你一分钟之内不把门打开,那些治安员就会闯进你的浴室,不管你是男是女,你的裸体将呈现在他们面前,等穿好衣服还得跟他们走一趟。
这时候即使你有暂住证,他们也一样可以把你带走……因此,樟木头这个广东的一个小小城镇,成了不少60、70后南漂一族心中难以平复的记忆。
由于其他原因,1993年我离开了东莞回到了贵州黔东南我的家。
我的家乡贵州黔东南可是迷人的“天然公园”,自然风光神奇秀美,民族风情浓郁纯真,且四季中的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着,不但可以享受大自然赋予的美,还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必担心被炒鱿鱼,至于担心谁会去查有没有暂住证,那就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了。
谁也没有预料到,在家乡温暖的怀抱中好好生活着的我,时隔20年后的2013年,又从贵州那个美丽的黔东南移步来到了东莞,而且又是来到了樟木头。
历史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惧怕的感觉在我心里也逐渐消失,但这里的一切始终无法让我心存好感,于是她固有的美丽也随之被我忽略。不是这里的美丽不够张扬,而是心里那份固有的鄙夷,以至于我在下笔之前,还不知道装扮这种美丽的花的名字。
我在一所民办学校做跟车老师,司机是地道的广东东莞人,我误以为这种花本身就产于广东,于是问他这种花到底叫什么名字,他说是“水木棉”。
我特意到网上去查看,原来它并不是“水木棉”,而是“异木棉”。异木棉的植株主干粗壮呈酒瓶状,树皮上长满刺状的突起。枝条旁逸斜出,掌形的复叶又分出几片椭圆的小叶。花瓣的外围淡紫,花心却是晕过墨色条纹的白色。花朵明媚夺目,超逸脱俗,有几分像紫荆花。原产南美洲的阿根廷,我国从1972年才从意大利植物园开始少量引种。
其实,异木棉花早已盛开。只要留心观察,从深秋到冬季,每当走到街上,远远就能看见那大片大片红红火火的花瓣儿缀满了枝头。
然而烙印在心底的那份偏见和固执使我的神志完全模糊不清,清晨跟车出去,每每从树下经过,都是匆匆忙忙。风中偶然有一两朵花瓣儿从枝头掉落,在空中打着完美的盘旋儿,我也是无情地忽视了它那红透天边的美丽,心里只想着去接学生而已。
异木棉来自遥远的南美洲,我想那里的气候与这里的气候差别一定不小,然而它不但能够很快地适应这里的生存环境,还轰轰烈烈地在半空中尽情开放,与这里原有的紫荆花相互辉映,形成一道独特的靓丽风景,没有丝毫介意俗世中人有没多看它一眼。我不禁对自己潦潦草草、浑浑噩噩的虚度时光而感到汗颜。
看见有的掉在了地上的花瓣儿,被过往车辆碾成了花泥,留下大片大片的妖艳,我想尘世里也许这是它们最后的归宿。有时候我常独自问自己,人这一辈子辛辛苦苦,还没有尝到幸福的滋味,过着过着就死了,为的是什么?眼前的这种情景,让我突然明白,活着必须拾取眼前点点清欢,享受每一天,每一刻。什么是美好,什么是幸福,其实它们在我的生活里,每天都存在过,但稍纵即逝,如眼前开在秋冬里这一树异木棉花。
生命是短促,自己要学会尽可能适应环境,然后放慢节奏,让眼光在美好的事物上多停留分秒,便是对活着的珍惜。岁月来袭,行走在这一树繁花下,听簌簌花落肩头,亦是生命的美好。
看着这一树树姹紫嫣红的精气神韵,我的心胸好像也被浸染,眉宇间的那点清愁顿时也被挤走。从街道的这一头向那一头望去,异木棉花正以蓝天为背景抒发着自己的豪放。我顺手拾捡几个温暖的文字,记录下异木棉的满树缤纷,还原这南国小镇固有的美丽。
编者按
本栏目欢迎投稿。稿件要求具有纪实性,以散文随笔为主,紧扣岭南文化。投稿请发至邮箱:hdjs@ycwb.com,并以“乡音征文”为邮件主题。
出品人|刘海陵
总统筹|孙爱群
执行|陈桥生、孙朝方、蒋铮、鲁钇山、郑华如
制作|李春炜、姜雪媛、郑紫薇
文本 | 杨英光
图片 | 视觉中国
来源|羊城晚报《花地.纪实版》
责编|樊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