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两个喷嚏都没漏尿!”2025年9月,广州,南部战区总医院病房里,来自广东中山的36岁叶女士反复摩挲着女儿的手背,眼眶里噙着泪水。这个在常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场景,是她盼了12年的“奇迹”——从女儿出生时骶尾的“小异常”,到12年里的漏尿、导尿、反复感染,再到如今神经调控手术带来的转机,这位中山妈妈把自己活成了女儿的“专属铠甲”,在脊髓栓系综合征的阴影里,蹚出了一条布满坚持与爱的路。
摸到孩子有个“小尾巴”
2013年的春天,叶女士抱着刚出生的大女儿,指尖刚触到孩子骶尾处,就顿住了——那里不仅有点歪,还缀着一个米粒大的“小尾巴”,软软的。“这是啥?当时看医生,他说‘做次手术就能好’,我24岁,啥也不懂。”
手术很顺利,“小尾巴”被切除,叶女士以为一切都好了。可到了女儿上幼儿园的年纪,麻烦来了,孩子的裤子总是湿漉漉的,换得再勤也没用。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脊髓栓系综合征,没根治,影响了孩子的泌尿功能。因为脊髓末端的神经被异常牵拉,像被卡住的“控制开关”,孩子既无法感知尿意,也无法自主排尿,只能靠外力导尿。
从那天起,叶女士的人生彻底变了样。她成了女儿的“全职护工”,每天频繁给女儿换纸尿裤。“别的妈妈带娃是逛公园、买玩具,我包里永远装着纸巾、纸尿裤和备用裤子。”叶女士说,女儿一直没离开过纸尿裤。
赴港、北上、找教授
女儿上小学后,新的难题又冒了出来。学校离家远,孩子要是尿不出来,就麻烦了。叶女士听说香港有专业的导尿培训,就带着女儿去了。“在香港我跟着护士学,从消毒步骤到导管插入的角度,都一一记下来。”
回到中山后,她开始一点点教女儿:“她那么小,要自己对着镜子一点点操作,有时候也急得哭,我也是心疼不已。”直到女儿四年级,她终于能独立完成导尿,叶女士这才松了口气,可“漏尿”的阴影始终没散。孩子不敢参加春游,怕在大巴上漏尿被同学笑;夏令营更是想都不敢想,睡前清洁、夜间导尿,这些“秘密”没法在集体生活里藏住。
“有次她回来跟我说,‘妈妈,我想和同学一起住宿舍’,我只能说,‘等你再长大点’。”叶女士的声音低了下去,“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解决控尿问题,这些都是奢望。”
为了找到根治的办法,叶女士带着女儿北上求医。在北京的医院里,她见到了太多和女儿一样的孩子,有的因为尿潴留导致肾萎缩,有的术后只能坐轮椅。
“我既担忧又庆幸,我女儿的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但也担心女儿排尿不好,导致肾功能受损。”可北京的医生没给出明确方案,只问“要不要再做次手术”,叶女士不敢赌,“万一手术出问题怎么办?”
那些日子,她每天查关于脊髓栓系综合征治疗的资料。直到四年前,丈夫偶然搜到南部战区总医院肖远松教授的信息——这位医生专门做脊髓栓系综合征的神经调控治疗,已经帮很多孩子改善了排尿功能。
12年等待出“奇迹”
第一次见到肖远松教授时,叶女士把七岁女儿多年的病历、检查单厚厚一沓都拿了出来。“肖教授说孩子可以做神经调控手术,但要等她再大一点,身体能更好地适应。”这一等,就是四五年。叶女士没闲着,每天记录女儿的排尿情况、感染次数,甚至连“每次导尿量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怕到时候医生问起来,我答不上来”。
2025年8月9日,女儿住进了南部战区总医院,接受第一期神经调控手术。术后效果不算明显,控尿改善只有20%,但叶女士却看到了希望:“孩子说便秘好多了,排尿时不用那么用力了,这就是进步啊!”她没犹豫,“只要有一点点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立刻决定做第二期手术”。
9月4日,第二期手术完成。术后第三天,一个惊喜悄然出现:“孩子打了两个喷嚏,居然没漏尿!”叶女士激动得反复确认,“以前尿液会滴滴答答漏出来,现在终于能控制住了”。更让她欣慰的是,女儿膀胱的最大容量从之前的不足200毫升,提升到了300-400毫升,“她能清楚地告诉我‘要上厕所了’,这是过去12年里从未有过的事情”。叶女士抹着眼泪,看向女儿,嘴角扬了起来。
肖远松教授对记者介绍,脊髓栓系综合征早期症状隐匿,很多家长容易忽视。而神经调控治疗能通过精准调节神经信号,帮助患者恢复排尿控制能力,“叶女士女儿的治疗效果属于比较理想的,从控尿改善20%到70%的提升,意味着孩子向脱离尿片、自主排尿迈出了关键一步”。
更让叶女士松一口气的是,过去需要自费几十万元的神经调控手术,如今已纳入医保。“这次住院植入刺激器,最后自己只花了2万多元。”她说,如果不是医保政策的支持,这笔费用对家庭来说仍是沉重负担。
从焦虑妈妈到“半个专家”
12年的求医路,让叶女士从一个对脊髓栓系综合征一无所知的年轻妈妈,变成了病友圈里的“半个专家”——“那时我才20多岁,自己都还不是很成熟,要养育照护这个生病的孩子,真的是……”谈起自己一路走来,叶女士忍不住红了眼眶。“我不懂,我就去学习,在网上搜脊髓栓系综合征的文章,熟悉导尿的每一个细节。积累了很多经验后,我也分享给其他家长。”叶女士对女儿百分百的细致照护,也让肖远松教授等人动容。
“从小到大,我女儿性格特别乐观,她再不舒服、再难受,都是笑嘻嘻的,反而我是焦虑型妈妈,总担心她遇到尴尬场景,被同学笑话,怕她在学校受委屈。”叶女士看着女儿,泪水湿润眼眶,“她从未抱怨过疾病带来的不便,我也就大胆带她出去,旅游时该玩就玩,她现在一点不自卑,是她的乐观一直在鼓励我”。
如今,手术后,女儿可以不用再穿纸尿裤,但叶女士还是不放心,决定先观察一阵:“怕她在学校突然漏尿,等彻底稳定了,就不用再申请走读,她也能像其他同学一样住宿舍、参加集体活动了。”叶女士最大的期望,是女儿能彻底脱离导尿和尿片,“像正常孩子一样上体育课、交朋友,不用再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小秘密’”。
“以前听病友说神经调控(治疗的)效果一般,我也很忐忑,但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不试怎么知道?”叶女士说,回望这12年,虽然辛苦,但所有的坚持都在看到女儿进步的那一刻有了意义。“希望更多脊髓栓系综合征孩子的家长,能就此看到希望,早发现、早治疗,别像我当初一样走那么多弯路。”
对此,肖远松教授也介绍,其近20年随访患儿,发现有太多患儿家属走了太多弯路,有的耽误治疗时间导致严重后果。他表示,脊髓栓系综合征虽然治疗相对困难,但是经过个性化、精准化的手段,大部分患儿都能够走进校园、走进社会、走向完整的人生。
文|记者 张华
图|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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