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过去了，还会有人记得“万山十姐妹”吗？毕竟，背着药箱在海上行医的日子早成为了历史。

60年过去了，还会有人愿意传颂“万山十姐妹”吗？毕竟，现在每天都在涌现新的先进人物。

在登岛之前，记者并不知道答案。

（一）“不是我们有多伟大，有多能吃苦，是渔民需要我们”

在1965年前，珠海万山海岛的渔民在海上受伤，只能用海水冲洗伤口，得了急病，更是只能听天由命。后来“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号召传到万山岛，万山公社从青年民兵中挑选人员组成卫生班。温金彩、邱石娇、温华照等十位渔家青年，成为万山海岛第一批“赤脚医生”，他们背着药箱随船诊疗。渔民们亲切地称他们为“万山十姐妹”。

近日，羊城晚报记者来到万山岛，走进了温华照经营的士多店。温华照取出一只木头药箱，箱上的铜扣被磨得发亮，这是十几年间反复摩挲留下的痕迹。打开箱盖，旧血压计的橡胶管已有些发硬，银针还裹在绿布包里，手术刀也锈迹斑驳。

“万山十姐妹”围坐在一起，拿出一件件曾经的行医物件，话匣子一打开，满是对过往的追忆。“20世纪60年代的海岛医疗条件简陋得很，连鞋都没得穿咧！”温金彩回忆道，“我们白天跟着渔船拉渔网、煮渔饭，还要背着药箱站岗巡逻。晚上船一靠岸，就着渔灯在船舱里翻医书。鱼汛淡季，还要去山林采药、晒制草药……遇到台风天，人在船上连站稳都难，我们抱着药箱吐得昏天暗地，但病人就在眼前，爬也要爬过去。” 　　

当年邱石娇晕船晕得厉害，一晚上要起身二十多次，吐得连水都喝不下。可再提那段日子，她依旧很自豪：“当年日子是很艰苦，但是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从1965年到1983年，这支以“万山十姐妹”为名的队伍，先后共有35名渔家青年（31女4男）加入。没人统计过到底救过多少人，只留下一些记忆中的片段：8号船轮机员被扳手砸伤头部，血流不止，邱石娇、温带娣当场止血缝合；9号船轮机员被螺旋桨划开10厘米伤口，黄桂容、张金好紧急救治；东莞的渔民被钓鱼铁钩击中头部，布结英乘坐小舢板快速登船为他缝合伤口；有渔民妇女在船上临盆，张容彩顺利接生，母子平安……“不是我们有多伟大，有多能吃苦，是渔民需要我们。”

（二）“怎么会不记得！我常常听家里人讲他们的故事”

问起“万山十姐妹”，朱军的印象依然深刻：“十几岁的小姑娘啊，从不叫苦不叫累，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顽强意志。”他原是万山守备区卫生队的军医，当年正是他培训这群渔家青年，他们那股刻苦劲儿，他至今难忘。

时隔多年，再回海岛，朱军连说：“认不出了，认不出了。”“以前从珠海唐家坐船过来要八个小时，好折腾！现在快船一个小时就到了。”他站在码头边四处打量，语气里满是感慨，“以前这岛上全是石头平房，水产站附近又腥又臭。现在地方大了好多，小楼一排接一排的。”

“当年在渔船上缝针，消毒棉花都要省着用，现在B超机、心电图仪都有，看病还能刷医保。”在赤脚医生队伍解散后，温华照也没想过离开海岛。他见证了海岛医疗卫生事业从无到有、逐步发展的历程，看着海岛一点点变好变美，游客也越来越多。“不过现在大部分曾经的渔民都搬去市区了，偶尔回海岛看看，回来时总会到我店里坐坐、聊聊天。”

时过境迁，还会有人记得“万山十姐妹”吗？

“怎么会不记得！我常常听家里人讲他们的故事。”陈钰银挺高兴的，因为“万山十姐妹”队伍里还有她家的亲戚，连她现在工作的酒店里，都挂着“万山十姐妹”的老照片和事迹介绍。

陈钰银多年前嫁来万山岛，她至今记得刚上岛时的模样。路面坑坑洼洼，下雨后满是泥水坑。如今的岛上，路面平整干净，愈发秀美，码头上的观光船络绎不绝，一批又一批游客登岛旅游。

闲下来的时候，陈钰银会翻出记载“万山十姐妹”故事的书，指着老照片给孩子讲：“你看，奶奶当年背着药箱在海上救人。” 孩子虽然年纪小，似懂非懂，但总会点点头，记住“无私奉献”这四个字。

（三）“无论时代怎么变，为人民服务的初心永远不能变”

站在万山岛的制高点眺望，6座智能养殖平台在碧波中屹立，“湾区伶仃号”养殖工船即将扬帆投产，远处的现代化渔港里，观光船、渔政船整齐排列。这是记者眼中的万山岛，与“万山十姐妹”记忆里的海岛早已判若两岛。

日子越过越好，还会有人传颂“万山十姐妹”的故事吗？

“那当然！当年‘万山十姐妹’的故事可是家喻户晓呢。”殷金好打小就听过“万山十姐妹”的事迹，直到现在也依然觉得他们是基层干部的榜样。

如今，殷金好担任起“万山十姐妹新时代文明实践志愿服务队”队长，陈钰银也是这支队伍中的一员。今年恰逢“万山十姐妹”组建六十周年，万山岛专门成立了这支服务队，就是为了把他们的精神传扬下去。

成立仪式当天，“万山十姐妹”的代表们都来了。73岁的邱石娇亲手将队旗交到殷金好手中：“希望年轻志愿者们记住，无论时代怎么变，为人民服务的初心永远不能变。”

岁月流转，时代更迭，“万山十姐妹”的故事在时间长河里沉淀为一种精神符号。当我们回望那些奋斗的身影，不禁向志愿服务队的年轻人们问道：你觉得“万山十姐妹”代表着什么？

殷金好说，是跨越时代的勇气与担当；

吴洁敏说，是不求回报的无私奉献；

李恒玲说，是不畏艰难、团结协作；

陈钰银说，是对每一份责任的踏实坚守；

李舒淇说，是值得永远弘扬的新时代巾帼力量……

“万山十姐妹”的精神风貌各有不同的风采，却同样的真、同样的善、同样的勇、同样的赤诚，汇聚成照亮时代的光焰。

登岛前的两个疑问，记者在离岛时找到了答案。

60年过去了，有人记得——记得那只在风浪里颠簸的药箱，记得“吐完还要救人”的执着，记得“不怕苦、不怕累，为人民服务”的笃定。

有人愿意传颂——传颂的不是遥远的历史故事，是在需要时挺身而出、在变迁中守住初心的力量，是代代相传的“万山十姐妹”精神。

文 | 记者 张芷瑜 郑达 吴国颂

图 | 欧昊（另有署名除外）